林青的手还停在军帽边缘。
风把帽子吹到地上，滚了半圈，停在一块焦黑的石头边。
他没去捡。
小雨蹲下，左手按着左小腿，右手把电台调到主频。耳机里传出七声“收到”，一声比一声短。
赵刚把枪口压低，盯住断崖西口那排石砌哨楼。
第一道火力网响了。
子弹打在土墙顶上，碎土簌簌往下掉。
林青抬手，三指并拢，朝左一划。
小雨甩出烟雾弹。
灰白烟雾腾起，遮住左侧射孔。
赵刚开枪。
三声脆响，铁皮遮板歪斜卡住。
林青跃出掩体。
他跑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烟雾最浓的位置。
右前方机枪换弹间隙，他抬手两枪。
水箱炸开，蒸汽喷涌。
第二道火力网哑了两秒。
赵刚从后面跟上，肩头擦过一道弹痕，军装破了一条口子，没流血。
小雨起身，拖着左腿往前挪，电台带子勒进肩膀，她没松手。
三人冲进斜坡弹坑带。
一枚铁蒺藜罐在坑沿炸开。
钢珠溅射。
小雨左小腿外侧被刮开一道口子，布料撕裂，血渗出来。
她咬住下唇，没出声。
林青扯开自己内衬，撕下一条布，绕过她大腿根部扎紧。
布条缠了两圈，打结用力。
小雨喘了一口气，把电台塞进赵刚手里：“东侧三号哨点，报坐标。”
赵刚点头，接过去，按下通话键。
林青抓起炸药包，反手插进斜坡松土。
他掀开怀表盖子。
三点三十四分整。
火柴划亮。
导火索嘶嘶冒烟。
他拉着赵刚滚进右侧深坑。
轰——
烟尘扬起，混着敌方刚打出的烟雾弹。
林青起身，直扑哨楼基座。
赵刚跟上，枪口始终朝上。
小雨靠在弹坑边，把备用电池换进电台，手指稳。
哨楼基座西侧有个凹槽。
林青半跪进去。
赵刚用刺刀刮开墙皮。
钢筋网露出来。
林青伸手探进凹槽底部积水。
水温烫手。
他指尖碰到半截木楔，楔面刻着一个“卯”字。
他抽出匕首，沿刻痕斜撬。
石块松动。
露出后面空腔。
小雨递来一块煤油灯残片。
林青借反光扫过空腔内壁。
三道裂缝，呈“品”字形。
他抬手，指向中间交汇点：“炸这里。”
赵刚掏出炸药包，嵌入空腔。
引信拧开，延时旋钮拧到七秒。
林青按住交汇点，掌心贴着混凝土。
小雨靠在弹坑边，耳机贴耳，低声报：“各组就位。”
赵刚拇指压住保险片，没松。
哨楼窗口人影一闪。
林青没抬头。
他听见金属碰撞声。
有人在拉枪栓。
小雨忽然开口：“西口暗堡，炮口转向我们这边。”
林青说：“等它转完。”
赵刚喉结动了一下。
小雨把电台音量调高。
电流声滋滋响。
林青数着时间。
三点三十六分十七秒。
他松开手。
赵刚按下引信。
嘶——
导火索燃起白烟。
林青抬头，望向哨楼窗口。
窗口没人。
他低头看表。
三点三十六分二十一秒。
小雨说：“东侧哨点发现移动火把。”
林青说：“不是火把。”
小雨顿了一下：“是灯。”
林青点头。
赵刚盯着引信，眼睛没眨。
小雨把电台抱紧，身子往前倾。
林青抬起右手，食指指向哨楼二楼左侧窗框下方三寸位置。
那里有一道旧裂痕，颜色比周围浅。
他没说话。
赵刚看见了，把枪口移过去。
小雨按下通话键，声音很轻：“各组听令，目标窗框下三寸，预备——”
林青的手指还指着那里。
赵刚扣住扳机。
小雨的拇指悬在通话键上方。
导火索烧到根部。
白烟变粗。
林青的手指没动。
赵刚的呼吸停了。
小雨的耳机里，七声“收到”同时响起。
林青的手指突然收回来。
他抓住赵刚的枪管，往下一压。
枪口对准地面。
赵刚没问。
小雨没按下去。
导火索还在烧。
林青看向凹槽顶部岩缝。
一缕细烟正从缝里钻出来。
他伸手，把那缕烟捏散。
小雨立刻抬头。
赵刚也抬头。
林青说：“火引不是烧路。”
小雨说：“是引路。”
林青点头。
赵刚把炸药包往外抽了半寸。
林青按住他手腕。
“别动。”
小雨把电台调到备用频段。
耳机里传来一声短促蜂鸣。
她报：“三号哨点确认，火把停在断崖西口第二道铁丝网外。”
林青说：“他们等我们炸哨楼。”
赵刚问：“那怎么办？”
林青看着那三道裂缝。
他说：“裂缝不是弱点。”
小雨问：“那是？”
林青伸手，摸向裂缝右侧一块凸起的混凝土。
他抠了一下。
石粉掉落。
底下露出半枚生锈铆钉。
他盯着铆钉看了两秒。
赵刚把枪口移过去。
小雨把电台音量调到最大。
林青说：“炸铆钉。”
赵刚拧开炸药包侧面旋钮，把延时调到三秒。
小雨报：“各组准备。”
林青把手按在铆钉上。
赵刚按下引信。
嘶——
白烟再起。
林青的手没拿开。
小雨盯着表盘。
三点三十六分四十二秒。
赵刚说：“三秒。”
林青说：“两秒。”
小雨说：“一秒。”
林青的手指离开铆钉。
赵刚抬枪。
枪口对准铆钉根部。
扣扳机。
砰！
铆钉飞出。
炸药包没炸。
赵刚愣住。
林青已经站起。
他伸手，从赵刚腰后抽出一枚手榴弹。
拔掉保险销。
扔进空腔。
手榴弹滚进裂缝交汇处。
林青转身，一把拽住小雨后领，把她拖进凹槽深处。
赵刚扑过来，压在两人背上。
轰——
碎石飞溅。
凹槽顶部塌下一块。
烟尘弥漫。
林青咳了一声。
他推开赵刚，爬起来。
小雨扶着墙站起来，左腿一软，又撑住。
赵刚抹了把脸，拿起枪。
哨楼基座那块混凝土塌了半边。
裂缝扩大，露出后面一根扭曲的钢筋。
钢筋弯折角度很大。
林青蹲下，用手摸了摸弯折处。
他抬头，看向哨楼二楼。
窗口亮起一盏灯。
灯罩裂了条缝。
火苗歪着烧。
林青站起身。
他解下腰间皮带。
把皮带穿过钢筋弯折处。
绕了两圈。
打了个死结。
他拉了拉。
钢筋晃了一下。
小雨问：“要拉？”
林青说：“拉。”
赵刚上前，双手抓住皮带另一端。
小雨把电台交给赵刚，自己抽出匕首，刀尖抵住钢筋弯折最狠的地方。
林青说：“三。”
赵刚绷紧胳膊。
小雨压住刀柄。
林青说：“二。”
赵刚膝盖微屈。
小雨手腕下沉。
林青说：“一。”
赵刚猛拉。
钢筋发出刺耳的呻吟。
咔——
断裂声响起。
哨楼基座猛地一震。
右侧墙体出现一道新裂痕。
裂痕笔直向上，穿过二楼窗口。
灯晃了一下。
火苗跳动。
林青抬脚，踢开裂痕下方一块松动石砖。
砖后露出一个黑口。
他蹲下，把手伸进去。
摸到一根麻绳。
绳子很粗。
他拽了一下。
绳子没动。
林青回头，看向小雨。
小雨把匕首插回鞘，伸手进来，和他一起拽。
赵刚把枪背好，也伸手进来。
三人一起拉。
麻绳绷直。
绳结松动。
林青说：“再拉。”
三人同时发力。
绳子滑出。
黑口里掉出一张纸。
纸页泛黄。
林青接住。
纸上画着半幅地图。
地图角落，写着四个字：
夜夜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