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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桂英一举破阵,旌旗猎猎、锣声震天,鬼魂阵内烟火未散,山谷间依旧弥漫着一股硫磺焦刺的气味。残阳洒落在破碎的阵门上,血迹与焦土交织成一道刺眼的印记。

高坡之上,王子灵身披道袍,面色铁青,唇角抽搐,满眼的不可置信。他双目死死盯着山下那一抹英姿——穆桂英纵马而立,红绒套索在掌中轻晃,风吹起她战袍的衣角,犹如猎鹰展翅,气势凛然。她身后,是一个个被擒的“鬼兵”,面具撕裂,道袍破碎,狼狈不堪。那一刻,王子灵心口仿佛被利石狠砸了一下,钝痛难忍,胸膛剧烈起伏,像被一把怒火活活点燃。

这个女人,竟然识破了他精心布置的诡阵!他自诩天门阵中诸将之首,鬼魂阵更是他多年来苦心钻研、调兵演练的心血结晶,硫磺黑烟、软甲伪鬼、布偶诈魂……环环相扣,层层诱敌,换成旁人早已溃不成军,穆桂英却破之于掌中,还生擒了他布下的头阵先锋。

王子灵眼眶泛红,怒意翻涌,指尖微微颤抖。他的呼吸越来越重,眼看阵中残兵成群后撤,败相已定。他知道,自己的脸面已经丢尽——不仅丢给辽军众将,更丢给了颜容,丢给了整个天门阵。

“穆桂英……”他咬牙低吼,眼中杀气如针,“我王子灵与你势不两立。”

话音未落,一道寒风自山谷拂来,吹得他道袍翻卷如枯叶。此时的王子灵,再没有了方才的神棍气派,仿佛只是一个伎俩被拆穿的骗子,站在满目疮痍的阵脚上,恨意与羞辱交织,几乎要将他吞噬。

穆桂英抬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淡然如水,仿佛看透一切,不屑多言。王子灵心中猛然一震,比千军万马的冲锋还叫人窒息。他忽觉天旋地转,强撑着没有倒下,只觉心口一凉,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

这个阵里所谓的“恶鬼”,其实都是大辽军师颜容从远地调来的死士装扮的。他们身穿狡狼皮软甲,不怕刀枪,就怕大棒硬打。至于王子灵脚踩“黑云”,不过是用硫磺点火制造的烟幕,远远看去如黑气翻滚,迷惑人眼。如今阵门已破,戏法拆穿,王子灵再没了神神叨叨的本钱,只能硬着头皮亲上战场。

穆桂英远远望见王子灵飞奔而来,心下冷笑一声,佯作拨马败走,引他追击。王子灵果然中计,猛催战马,穷追不舍。眼看距离只剩数步,穆桂英忽然勒马回身,丢下战刀,手从怀中百宝囊里掏出一条红绒套索,猛地抖开,扬手甩出。只听“唰”地一声,那套索宛如灵蛇穿空,准确无误地套在王子灵脖颈上。桂英冷喝一声,猛力一扯,只把王子灵拽得从马背上倒栽下来,摔了个四仰八叉。后方宋军士卒眼疾手快,一拥而上,将这位“丧门神”死死擒住。

主将一倒,辽军如鸟失群、如龙断尾,阵势顿时瓦解。孟良、焦赞两员猛将战意正浓,催动战马,一路追杀。尘沙滚滚,喊杀连天,杀得辽兵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可追出一阵,前方豁然开朗,是一片宽阔谷地,地势平旷,但远处山岭之间,隐约有黑影晃动,似有援军调动之迹。

穆桂英目光一凝,心头微沉,当即一挥手令:“鸣金收兵!”随着一声响亮的铜锣“仓嘟嘟”震响,全军止步。岳胜见辽兵正在崩溃之际,反被令退,不免疑惑:“元帅,正是趁胜追击的好时机,为何不乘胜深入?”

穆桂英沉声道:“眼前地势未明,恐有埋伏。我们初破大阵,士气虽盛,若孤军深入,被围反击,那才是得不偿失。趁敌乱撤,是最好的退兵之机。”

岳胜闻言肃然,传令各队列调整,从洞口撤回。霎时间,队伍后队变前队,次第有序地退了出来。

与此同时,郎千、郎万、岑林、柴干等将领也从两侧山坡合围推进,将藏在山中的辽兵彻底击溃。杨兴也已攻破阵门上伏兵,归队复命。全军安全退至山外营地。孟良、焦赞回头看着穆桂英,笑得嘴都合不拢:“嘿!还是咱这侄媳妇最厉害!”

穆桂英带领大军撤出飞虎峪,在距九龙山二十里地处扎营安顿。随即飞骑传信回边关帅府,向杨宗保报捷,建议趁辽军溃败之际,收复被占据的旧地。她还命士卒彻底破坏山洞、摧毁岩道,封住敌军将来可能的退路与藏兵洞口,布置得井井有条。

这一仗大胜,全军上下士气大振,军中燃起篝火,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庆贺凯旋。

几日之后,穆桂英决定攻打第二道险阵——“青龙阵”。她早已料敌先机,胸有成竹,挑选先锋人选时,众将都以为她会派孟良、焦赞、柴干等一众久经沙场的悍将,未料,她竟点名派遣杨宗保与七夫人杜金娥出战。

帅帐中,众将一时难掩疑惑。虽不敢多言,却都私下交头接耳:这青龙阵诡异莫测,怎能只派宗保和一个多年未上阵的女将?

杜金娥领命正要退下,穆桂英却叫住她,从怀中取出一封封好的锦囊书信,语气郑重地说:“七婶娘,路上如遇难解之局,请拆开此柬。”金娥点点头,收起字柬藏入百宝囊内,转身离去。

帐外,杨宗保心情却不怎么好。他棒伤未愈,本就不该领兵,而穆桂英偏偏不派熟将,却让这个“多年不带兵”的婶娘陪同。他心中窝火,却也无法违抗军令。

出了连营,宗保边整队边忍不住怨言:“七婶娘,打阵你懂不懂?”金娥轻轻一笑:“我哪懂啊?不是你明白吗?”宗保一翻白眼:“我也不知道怎么破这阵,全靠你了!”金娥反问:“穆桂英就没告诉你破阵之法?”宗保咬牙:“她只叫我过山洞一直走,哪说破阵之事。”

两人并辔而行,一队人马穿过飞虎峪,走出山洞之后,只见前方是一片荒草地,蒿草齐腰,地势荒凉,四野无声。几人站在地上环望四方,皆不知青龙阵在何处。

放眼望去,数里外几个山头各有旗帜飘扬,距离太远,图案看不清。宗保心浮气躁,只得领队继续前行,地势渐渐拔高。行了七八里地,前方出现一条两山夹峙的山沟,曲折蜿蜒,远远看去,犹如一条苍龙卧地,沟宽数里,灌木杂生,怪石嶙峋。两侧山林浓密,易藏伏兵。半山腰竖着两面大旗,豆青色旗面上绣着金龙,金边火焰,赫然书着四字:“青龙阵”。

宗保勒马停步,盯着阵前沉思:穆桂英派我打的,就是这“青龙阵”?

他望着那座龙形地势的阵门,眉头紧锁,不敢擅自进入。转头看向杜金娥,目光中藏着疑问:我们进是不进?

他们正在青龙阵外犹豫不决,忽听“嗖”的一声破空尖响,一支响箭猛然从阵中射出。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锐利弧线,带着令人心悸的呼啸,几乎贴着杨宗保的头顶飞过。他猛地一缩身子,贴伏在马鞍上,心跳如鼓,背心冷汗直冒。

还未回神,一骑战马自阵内飞驰而出,马如风掠,蹄下扬起片片尘土。马上的人身材敦实,年过五旬,皮肤黧黑,满面皱纹挤在一起,宛如老树皮覆在一张铜模上。他头戴青铜战盔,身披青铜锁子甲,外罩一件豆青征袍,斜披在肩,耳坠金环,左手挽弓,右手握着一柄束缨大砍刀,眼神狠厉,浑身煞气逼人。他勒马于阵前,高声断喝,声震山林:“何人胆敢窥我大阵!”

宗保抬头看他,毫不示弱,朗声答道:“大宋先锋官杨宗保,奉元帅穆桂英之命,前来破阵。你是何人,通名纳命!”

那人冷笑,眉梢挑动:“哼,杨家小儿,好大的口气!听好了,我乃大辽驾前平章、青龙阵阵主苏天保。今日正好借你首级,祭我阵门!”

话音未落,宗保已拨马抖枪,一招刺来。苏天保反应极快,挥刀一挡,“当”地一声震响,刀枪交击,火星四溅。宗保只觉一股大力透过兵刃震入旧伤,臂膀一痛,额角冷汗立现,心中暗咬牙:穆桂英啊,你这不是派我来破阵,是送我上刀山哪!

但他终是杨家将门虎子,心中羞怒激荡,反倒激起三分血性。他使出杨家梅花枪法,枪影连绵如雪,直扎得对方招架不暇。苏天保虽经验老辣,但在这快如雷霆的攻势下逐渐招架乏力。宗保一个虚晃,枪尖一挫,猛然贴身疾刺,破空一响,正中苏天保左肩,“嚓!”地一声,锁骨断裂,鲜血迸涌。

苏天保惨叫一声,捂着伤口,一拉战马疾退,边逃边怒吼:“来人呐!快请副阵主,儿啊——替我报仇!”

他刚退进阵中,土坡后早有一骑奔雷般冲出。马乃青鬃烈驹,骑士身着藏青征袍,头戴紫金束发冠,双枪悬挂、皂缕飘飘,面容俊朗,剑眉星目,神情倨傲,正是苏天保之子、辽国郡马苏何庆。

他见父亲重伤,大惊:“爹!你伤得如何?”苏天保咬牙回道:“是那杨宗保小儿所为,快给我报仇!”

“你等着!”苏何庆冷声一喝,将父亲交给军士照看,自己亲领五百精兵,双枪在手,怒冲阵前。

正遇宗保欲入阵探虚实,两军先锋照面。苏何庆二话不说,双枪先到,狂风暴雨般扑向宗保,逼得他连连招架,不得脱身。两人交战十余合,宗保勉力应对,额头冷汗渗出,心头不禁一紧:这小子枪法竟这般狠辣!

苏何庆见短时间难以取胜,计上心来,冷笑道:“杨宗保,有胆的就随我进阵决个死活!”说罢双枪一摆,带兵退入青龙阵内。

宗保不甘示弱,热血上涌,怒声道:“谁怕你这小子!”催马紧随而入。后方杜金娥一见大惊:“不好,宗保伤未痊愈,怎能独入重阵?”也不迟疑,急急紧追其后。

苏何庆带着五百精骑引杨宗保深入阵内,却并未直行,而是巧妙地走了一个大弧形,步步引导。宗保紧随不舍,一路追赶,然而无论如何催马,那身影总是隔着一段距离,似近实远。渐渐地,宗保察觉周围地势愈发复杂,灌木丛中隐隐约约多了些影子。就在这时,战鼓骤响,杀声如潮,旌旗挥动间,伏兵如猛虎般从四面八方蹿出。

“杀——!活捉杨宗保!”

“别放跑了这小南蛮!”

“咚咚咚”,鼓声震天;“呜呜呜”,号角狂鸣。

一时间,山谷似被震裂,战马惊嘶,尘土飞扬。宗保胯下战马骤然受惊,四蹄发软,正欲避让,不料脚下一空,马失前蹄,连人带骑滚落进早已设下的陷马坑!

“哗啦”一声巨响,尘土飞扬,陷坑深约丈许,底下竟铺了厚厚一层熟石灰。宗保重重坠下,石灰四溅,顿时一股呛鼻的灰雾涌入眼鼻,眼前一片刺痛模糊。

坑上,杜金娥目睹此景,惊叫出声:“宗保!”她下意识欲召军卒营救,却猛然转身才发现,身后的宋军早已溃散,被辽兵冲杀得七零八落。此刻,她孤身一人,守着一个被困的宗保,心急如焚。

“怎么办……我怎么回去交差?穆元帅、老太君……我该怎么面对她们?”

杜金娥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满脸是汗,脑中一片混乱。忽然,她手触到腰间锦囊,猛地记起穆桂英出征前交给她的字柬,连忙抽出展开细看。

字柬上写得清清楚楚:“苏何庆之母,名杜金香,乃当年道马关总兵夫人。你二人乃亲姐妹,若有危急,或可动之以情,劝其归顺。”

金娥看罢,怔在当场,泪水瞬间盈眶:“我姐姐……原来竟在敌营之中?”一念及此,心头仿佛拨云见日,她猛地直起身来,目光坚定,握紧了手中的字柬,长出一口气。

这时,苏何庆又自阵中返身而来,长枪横在身前,杀气腾腾地逼近:“把这女的也拿下!”

金娥却不慌不忙,昂首开口:“来将,我问你几句!”

“说。”

“你可是苏何庆?”

“然。”

“你母亲是不是叫杜金香?”

“啊?”苏何庆面露惊色,眼神中闪过狐疑:“你怎么知道我娘的名字?”

金娥上前一步,声音颤抖而嘶哑:“你母亲是道马关总兵夫人吗?”

“正是。”

金娥闻言,再无法克制情绪,泪如雨下,冲他高喊:“孩子啊,可想死你姨娘了!”

这一声“姨娘”,如一记惊雷劈进苏何庆心头。他先是怔住,继而脸色猛变,怒火蹿升,破口大骂:“你个泼妇,敢冒我母之名,找死!”

“孩子,我真的是你姨母——杜金娥!”金娥双目通红,声音嘶哑。

“胡说八道!”苏何庆怒喝,长枪一抖,便要刺出。

金娥双手一摊,毫无还手之意:“我不能与你交战,我只求见你母一面,认亲述情。”说罢,竟主动扔下兵刃,从马上跃下,任其处置。

苏何庆被她这一番举动搞得心绪翻涌,却仍难信她言。怒气未消,冷声道:“绑起来!”

不多时,杜金娥被五花大绑;阵内辽兵四处驱赶,宋军或逃或擒,青龙阵很快清场。

苏何庆勒住战马,大喝一声:“把杨宗保给我钩上来!”

陷坑里,宗保眼睛被石灰迷得红肿,模糊中只觉身旁落下一物。他伸手一摸,是带钩的软索。心知再留此地必死无疑,便借力一攀,被人从上方拉起。

刚露出脑袋,数名辽卒一拥而上,将他按倒绑缚,连拖带拽与杜金娥一同押往龙爪坡。

龙爪坡,是苏家驻军议事之所,后设有寝帐、军宅。苏何庆走进正厅,脸色阴沉,厉声下令:“将这二人绑于帐前!斩!”

刀斧手听令正欲动手,忽听杜金娥断喝:“且慢!”

她双眼红肿,声音却铿锵有力:“我不是怕死,只怕你一念莽撞,伤了亲人,落下千古骂名。你若不信我所言,可回去问问你母,再定生死。”

苏何庆眉头紧蹙,心中升起几分犹疑。他望着杜金娥泪流满面、却神色不惧的模样,一时拿不定主意。沉吟半晌,转头吩咐:“先押着,开刀稍候。我去问问娘。”

说罢,他转身走出军帐,身影隐入龙爪坡后方的家眷营地。

那片营地由简易帐篷支起,东边是他娘所居,西边是他妻所居。苏家父子随军征阵,破例带全家同行,也算在辽军中颇为特殊。

他来到东院帐前,叫来丫环通禀。片刻后,帘内传话:“让二少爷进来。”

苏何庆掀帘入内,只见母亲坐于榻上,面色憔悴,眼角仍带泪痕。他心头一紧,以为她是为父亲受伤忧心,连忙上前行礼:“孩儿拜见母亲。”

苏何庆刚一坐下,母亲杜金香面色凝重,沉声问道:“儿啊,你今日出马,交战的是谁?”

苏何庆满不在乎地回道:“娘,是大宋的杨宗保。他伤了我爹一枪,大败而逃。孩儿随后引他进阵,趁机设下陷马坑,把他生擒了。另外,我还捉住了一名宋营女将。本想一并斩首为父报仇,没想到那女将竟自称是孩儿的姨娘,名叫杜金娥。孩儿一时辨不出真假,就来请教母亲。我家……难道真有亲人在宋营?”

杜金香闻言,脸色“唰”地变了:“你说什么?你抓的是杜金娥?!”

“是啊,就绑在帐外。”

“你这个畜生!”老夫人一掌扇在儿子脸上,怒声喝道,“你知道她是谁吗?!那是你亲姨娘!”

苏何庆一愣,脸都吓白了:“娘!我……我从来没听说过,孩儿不是故意的,是因一心想替爹报仇——”

杜金香已是满面泪痕,悲恸得几乎喘不上气:“你拿亲人当仇敌,反把仇人认作恩父,一十八年来叫我白盼一场!你爹被杀,血债未偿,你还叫那凶手‘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罢,她“扑通”一声扑向案几,作势要以死殉情。

苏何庆大惊失色,赶紧扑上去抱住母亲:“娘!您这是要孩儿的命呀!”一边高喊,“来人,快叫我爹进来!”

杜金香一听“苏天保”三字,猛地抬头,厉声斥道:“不许提那个禽兽!在我眼前,你休再叫他一声爹!”

苏何庆傻了眼,喃喃地道:“娘……您……他怎么了?孩儿怎么就不能叫他爹了?”

杜金香满腔悲愤,直视着儿子的双眼,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可怜你长到二十一岁,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你念着‘父仇’要报,那你倒是问问自己——你亲爹是谁?杀你亲爹的,又是谁!”

苏何庆浑身一震,像被雷劈了一样呆住。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结结巴巴地问道:“娘……您说什么?孩儿我是当朝郡马,肖太后是我姑母,肖天佐是我岳父,郡主是我妻子……这……您这不是搅乱了孩儿的一生?”

杜金香悲怆一笑:“我本不想说这些。只因你提到了你姨娘杜金娥,我才忍不住旧事重提……若不是你今日问起,我这段苦情,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告诉你半句。”

“娘!您别卖关子了,孩儿急得要发疯了!您倒是直说啊!”苏何庆已快顶不住这翻天覆地的冲击。

杜金香闭了闭眼,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孩子,你敢不敢发誓——若真知道你亲生父亲是谁,若真知道仇人是谁,能替他报血海深仇?”

苏何庆眼圈发红,咬牙道:“娘,孩儿虽为武将,敬军令如天。但今日是娘问我,我若推诿,那就不是人了。孩儿在此发誓,只要您说出真相,我定誓不两立,替父复仇,哪怕天崩地裂也不后悔!”

杜金香听到这话,终于泣不成声,伏在几案上,泪水打湿了衣袖:“好,既然你真有这个心……那我就告诉你……”

她抬头,目光望向门外,似穿透重重岁月迷雾,轻声说出了一段沉埋已久的往事——

“我姓杜,名金香。你姨娘杜金娥,是我的堂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虽是孤女,但你外祖父杜国显将我视若亲生。后来,我早你姨娘几年成亲,嫁给道马关总兵何东博。他文武双全,人品端方,是我此生真正的良人。”

“你本姓何,名叫何庆,是我与他唯一的骨血。”

“你三岁那年,大辽进犯,肖天佐与苏天保联军攻打道马关。你父亲在前线负伤,仍坚持迎敌,终究寡不敌众,被肖天佐亲手一刀斩杀马下。当夜,敌军攻陷总兵府,我与你一同落入敌手。苏天保见我容貌尚在,起了歹念,将我掳入军中。”

“我想死,但我死了,你怎么办?我只能咬牙活着,忍辱偷生,只为抚养你长大。”

“苏天保强娶我,又强行让你改姓苏。我偷偷在你名下仍保‘何’字,只为不忘你亲爹何东博。可他不准,骂我、打我,还警告我:‘若敢让何庆知真相,娘俩都得死!’”

苏天保虽在北国也曾娶妻生子,但这一晃多年,长年征战在中原,早把旧人旧事淡忘得干干净净。那段尘封的往事,连他自己也不愿再提起半句。

可杜金香却忘不了。为了替丈夫何东博报仇,她咬紧牙关,忍辱负重整整十八年。她将所有的屈辱、仇恨与希望,都倾注在了儿子“何庆”的成长上。她教他骑马射箭,教他枪法刀法,教他如何挺直脊梁做人,更在心底默默许下誓言:等儿子长大成人,她一定要把父仇告诉他,让他以血还血!

这些年来,苏何庆越发出息。年纪轻轻,已是武艺出众,枪法精妙,勇冠三军,就连北国的贵胄肖太后都看在眼里。去年,她亲自做主,将自己的侄女肖艳秋许配给了他,赐下郡马之封。

肖太后哪里知道,苏何庆并非苏天保亲生,只当这年轻人是苏家一门忠烈的骨血,将其视作栋梁培养。等肖天佐辗转得知消息时,一切为时已晚——亲事已成,小夫妻恩爱如旧,木已成舟。

私下里,肖天佐气得直咬牙。他悄悄找到苏天保,低声嘱咐:“当年道马关之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小子知道。你不说,我不说,他娘也不敢说。”

苏天保也阴沉着脸:“放心吧。他娘跟了我十八年,早把那点旧账忘了。我压根儿没拿他当外人看。”

此次摆天门阵,兵将缺人,苏何庆被从幽州调来镇守青龙阵,小夫妻一同随行。杜金香心里挂念儿子,担忧战事,又放心不下儿媳,便也跟着一同来了阵前。她心里还有个深埋的愿望:寻机会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杜金娥,一叙骨肉。

本以为一切还能勉强维持,直到今日——

苏何庆亲手将杨宗保与杜金娥擒入阵中,苏天保又因旧伤未愈不在帐前,时机终于成熟,杜金香咬牙将尘封十八年的真相,一字一句、如泣如诉地说给儿子听。

听到这段惊天动地的过往,苏何庆只觉脑袋轰然炸响,胸口气血翻涌,一口气没上来,“哎呀”一声,竟当场昏死过去!

杜金香大惊失色,忙推开帘幕查看外边有无军卒,再回身扑倒在地,将儿子抱起,急急呼唤。他脸色煞白,冷汗涔涔,片刻才悠悠醒来,一睁眼就泪如泉涌,哽咽喊道:

“娘啊……原来我身上流的不是苏家的血,是何家人,是被他们父子杀父辱母的血海仇人!萧天佐、苏天保,他们杀我亲爹,辱我亲娘,我……我定要杀他们,为父报仇!”

“孩子!”杜金香一把拉住他,声泪俱下,“这事可不能意气用事啊。阵中重兵在握,苏天保日夜防备。你若孤身报仇,不但成不了事,还会搭上性命。”

“可我不能忍,我不能再认贼作父,坐视仇人逍遥法外!”

“那你若真逃出此阵,外面你能投奔何处?你如今身为辽国郡马,宋人不会信你,北国更不会放你,前后皆敌,你往哪儿去?”

苏何庆眼圈通红,攥着拳头半晌不语。良久,他低声说:“如果……如果那女将杜金娥真是我的姨娘,她能作证我们母子的身份。若她肯帮忙,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对!”杜金香猛地点头,擦去泪水,“你这话有理。那二人就在阵中,不如你先带来我亲自问问。若真是你姨母,再谋后事也不迟;若不是,也要将这番情由说明,争取他们出力。”

“孩儿明白!”苏何庆再无犹疑,转身直奔前帐而去。

此时杨宗保和杜金娥正被五花大绑,拴在旗杆下。四周守军十余,俱是虎背熊腰,一丝不苟。

副阵主脚步未到,呼喝先来:“那两个南蛮抓好了没有?”

“回将军,刚才老阵主来信,让您速将两人斩首,以报军师。”

“我知道了。”苏何庆脸色阴沉,语气冷厉,“不过,他们两个罪大恶极,岂能一刀了账?我要亲自审问,再一寸寸剐了,才解我心头之恨。”

“是!”

片刻后,两名宋将便被押解到了后帐。

杜金娥脸色惨白,心中如坠寒冰。她心想:完了,桂英的字柬竟也没起作用,难道今日就要丧命在青龙阵中?

杨宗保侧过头,低声问:“七婶娘,那姓苏的小子……真是你亲戚?”

杜金娥轻轻摇头:“我也不敢肯定。桂英说他是我姐姐之子……可我多年未见,哪认得清?只盼他娘真是我姐姐,就还有转机。”

他们正说着,已被带进了后帐。

营帐内灯影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草木气息与油灯的焦香。何庆将杨宗保与杜金娥带进后帐,亲手关上帘门,吩咐守卫退下。帐中一片寂静,只有夜风偶尔从缝隙间吹入,拂动氅帐,如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人心最深处的涟漪。

“娘,”何庆低声道,语气中带着忐忑与诚意,“这位是杨宗保,那一位,是杜金娥。您……还认得她吗?”

杜金香站起身来,衣袍微晃,手指轻颤地擦去眼角残泪。她迈出两步,目光落在杜金娥脸上。十八年的光阴,像风刀霜剑,将那熟悉的轮廓雕刻得多了皱痕,少了清圆,可那双眼,那一抹神情,依旧藏着儿时长姐护妹的影子。

她怔了一瞬,继而声音哽咽:“金娥……你是金娥吗?”

杜金娥眼圈瞬间泛红,脚步一动,扑入姐姐怀中:“姐姐……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

两人紧紧相拥,如同两条终于汇流的泪河,任思念与苦痛尽数倾泻,抱头痛哭。何庆垂首跪下,重重叩头:“姨母在上,孩儿一时不识,实属无知,愿受责罚!”声音沙哑,却铿锵有力。

杜金香抬头看着儿子,眼眶潮湿:“金娥,姐姐活不了几年了……这孩子,你帮我看着点吧。”

“别说傻话。”杜金娥一把握住她的手,“孩子,快起来,那是你兄弟宗保。”

宗保也赶紧行礼:“姨母安好,晚辈有礼了。”

几句寒暄之后,气氛稍稳,杜金娥终是按捺不住,问道:“姐姐……我记得你当年嫁的是何东博将军,怎会……怎会落到苏家?”

杜金香脸色泛红,低头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一字一句,将十八年前道马关之变、夫君战死、母子被掳、自己忍辱求生的往事缓缓道来。帐中气氛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杜金娥听罢,已是泪如泉涌:“姐姐,苦你了。你是为了孩子忍辱,你是英雄的寡妇,也是母亲的榜样。”

杜金香轻轻摇头,苦笑一声:“这些年,只求他能平安成人。没想到今日,竟还能与亲人重聚。”

“何庆是你的孩子,也就是我金娥的孩子。”杜金娥坚定道,“今后我们姐妹二人,一起守他、护他。”

“可……”杜金香轻叹,“还有难处。他的妻子……是肖天佐的女儿,郡主肖艳秋。你说他有了娇妻,还能跟我们走吗?”

杜金娥闻言一怔:“这事可麻烦了。”

何庆低头不语。郡主肖艳秋自成婚以来,温柔贤淑,从未倚仗身份。她是北国公主,却愿为人妻洗衣煮饭,照顾长辈。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若论恩情,她从未亏欠自己半分。

“姨母,我想为父报仇,倒反青龙阵。”何庆语气坚决,“只盼您二位助我一臂之力。”

杜金娥语气陡然一紧:“你若杀肖天佐,艳秋能容你吗?”

一句话戳破所有迟疑。杜金香一边擦泪,一边哽咽:“你爹战死十八年,孤坟荒草无人问津。何庆,你忍心让你爹在九泉之下再闭不上眼吗?”

何庆心头仿佛被尖刀生生划过,疼得呼吸都窒住了。他闭眼,脑中闪过父亲临阵血战的身影,母亲夜里无声抹泪的背影,还有他少年练枪时,母亲在一旁悄悄拭泪、暗中期盼的眼神。

他蓦地睁眼,眼神陡然凌厉如刀。

“娘,姨母,我已有良策。”他说得低沉却清晰,“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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