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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济公带着苏禄、冯顺,一路风尘仆仆,终于来至余杭县南门外。此时,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这座县城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路东有一座饭店,饭店的招牌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和尚抬头一看,那招牌上“悦来饭店”四个大字格外醒目。和尚摸了摸肚子,笑着对苏禄、冯顺说:“苏禄、冯顺,你我进去吃杯酒,可休息休息再走。这一路奔波,也该歇一歇,补充补充体力了。”二人点头称是,跟着济公走进了饭店。

饭店里人不算多,几张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桌上放着简单的餐具。店小二连忙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道:“三位客官,里面请!想吃点什么?”和尚看了看菜单,要了几样菜,有红烧肉、炒青菜和一盘豆腐。苏禄看着菜单,笑着说:“圣僧,你我已至余杭县地面,高国泰现在哪里?可以把高先生找来,一同喝酒好不好?大家聚聚,也能问问情况。”和尚笑着说:“咱们先喝点酒,回头再找他去,离这样的路甚远。先填饱肚子,养足精神,后面办事才更有力气。”三个人说着话,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他们一边吃着菜,一边聊着天,气氛十分融洽。不一会儿,几样菜就被他们吃得精光。苏禄喊来店小二,结了饭钱,三人便离开了饭店。

他们进了南门,来至十字街。十字街热闹非凡,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街边的小贩们大声叫卖着自己的商品,有卖糖葫芦的,有卖小饰品的,还有卖各种小吃的。济公放步就往衙门里跑。苏禄连忙拉住济公的衣袖,焦急地问道:“师父往哪里去?这衙门可不是随便能进的地方,万一惹出什么事端来可不好。”和尚说:“你两个人在这里等着,我到里面找个人。你们放心,不会有事的。”和尚才一到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喊声:“抄手问事,万不肯应,左右看夹棍伺候!”“把高国泰夹起来再问!”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和尚闻之,就打了一个寒战,心中不禁一紧。

书中交代:高国泰因何来至此处吃官司呢?这内中有一段隐情。只因那日高国泰下了城隍山,自己因回思细想:若要投往地方,又没有亲故,也没处安身。自己一想:“莫如回归余杭县。毕竟那里是自己的家乡,亲朋好友众多,或许能得到一些帮助。而且自己对家乡的环境也比较熟悉,说不定能找到一份事情做,重新开始生活。”于是,他便踏上了回余杭县的道路。可谁能想到,这一回去,竟会惹上官司呢。也许是在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事,也许是在家乡又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总之,高国泰如今被关在了县衙门里,面临着夹棍之刑,情况十分危急。济公心中暗暗想着,一定要尽快救出高国泰,不能让他受这冤枉之苦。

高国泰听了王成壁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心中的绝望仍如浓重的乌云般挥之不去。他缓缓转过身,依旧呆呆地望着那湍急的河水,喃喃自语道:“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这世间已无我的容身之处。”

王成壁见状,轻轻拍了拍高国泰的肩膀,说道:“兄台,先别这般灰心丧气。人生在世,谁还没个坎儿?说不定这坎儿过了,前方就是康庄大道。你就当是给我个面子,同我到酒饭馆中吃点酒,边吃边聊,说不定这酒入愁肠,能让你想开些。”

高国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王兄,我心意已决,这酒……就不必了。即便吃了酒,又能如何?我如今已是走投无路,家眷寄人篱下,自己空有一身抱负,却无处施展,还连累了家人,我……我实在无颜苟活于世。”

王成壁拉着高国泰的手,诚恳地说道:“兄台,万万不可如此轻言生死。你带着家眷投亲,想必是遇到了难处,但这世上有的是解决办法。你先别急着寻死,跟我去酒馆,咱们边吃边想办法。说不定我能帮你出出主意,度过这难关。”

高国泰被王成壁拉扯着,脚步缓缓移动,心中五味杂陈。他望着那热闹的街道,行人来来往往,脸上都洋溢着生活的烟火气,而自己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孤独、绝望。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王兄,罢了罢了,就听你一回。或许这真的是我最后一顿酒了。”

两人来到了一家酒饭馆,馆内弥漫着酒肉的香气。王成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让高国泰坐下,然后喊来店小二,点了几个小菜和一壶酒。酒很快上来了,王成壁给高国泰倒了一杯,说道:“兄台,先喝口酒,暖暖身子,也舒缓舒缓心情。”

高国泰接过酒杯,看着那琥珀色的酒液,心中思绪万千。他缓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寒意。他放下酒杯,说道:“王兄,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家眷在尼庵,我连累她们受苦,我自己又一事无成,还欠下了一屁股债。我实在是……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王成壁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兄台,你先别急着绝望。你在临安城投亲,想必亲戚也是有能力帮你一把的。你为何不直接去找他们,说明你的难处,说不定他们会伸出援手。若亲戚实在帮不上忙,你也可以在这余杭县找些营生做。你一介读书人,说不定能在这县衙谋个差事,或者去私塾做个教书先生,总比寻死强。”

高国泰摇了摇头,说道:“王兄,我那亲戚……唉,他们也只是表面热情,实则……实则并不愿帮我。我去找过他们,可他们却对我避而不见,还说我是个累赘。至于找营生,我虽有几分学问,可这余杭县人才济济,我……我又能有什么机会?”

王成壁拍了拍高国泰的肩膀,鼓励道:“兄台,莫要灰心。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你先振作起来,和我一起想想办法。这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要你还活着,就有希望。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家眷怎么办?她们还需要你撑起这个家。”

高国泰听着王成壁的话,心中微微一动。他看着王成壁真诚的眼神,那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鼓励,仿佛一道温暖的阳光,穿透了他心中的阴霾。他缓缓点了点头,说道:“王兄,谢谢你。或许……或许我真的不该如此轻易放弃。我听你的,先不寻死了,和你一起想想办法。”

王成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说道:“这就对了,兄台。来,再喝口酒,咱们一起谋划谋划。”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商量着接下来的打算,高国泰心中的绝望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希望的曙光。

高国泰随着王成壁来到河沿,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那只杂货船静静地停靠在岸边,船身被油漆得锃亮,船上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打包得整整齐齐,码得像小山一样高。船工们来来往往,忙碌地做着开船前的准备,有的在检查绳索,有的在搬运最后一批货物,现场一片嘈杂。

王成壁提高音量,对着管船的喊道:“管船的,我这有一位朋友,叫他同你们拉拉船纤。他初来乍到,您多照看点,到了卸了货,千万仍把他带回来,可不必管他。”管船的一听,连忙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说:“是了,有王大爷在里头,我们决不能错待了。您放心,我们一定把这兄弟安全送到地儿,再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高国泰站在一旁,心里直犯嘀咕,看着那粗粗的纤板和忙碌的船工,满心不情愿。但想着王成壁的劝说,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默默地等着。工夫不大,管船的吹响了哨子,大喊一声:“开船喽!”众人纷纷拿起纤板,熟练地将纤绳套在肩上,弓着身子,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河岸向前走去。

大家都是一把拉纤的好手,脚步整齐划一,喊着响亮的号子,那号子声在河面上回荡,充满了力量感。有人把纤板递给高国泰,高国泰接过纤板,套在肩上,却感觉那纤绳沉甸甸的,压得他肩膀生疼。他试着走了几步,脚步踉跄,完全跟不上大家的节奏。

别人拉纤都喊着号子,高国泰却突然想起了念书时学过的《中庸》第十三章,嘴里不由自主地念了起来:“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平患难,君子无人而不自得焉。”他念得摇头晃脑,旁若无人,那认真的模样在拉纤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众拉纤人听到他的念书声,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笑声在河面上飘荡。

高国泰被笑声弄得有些尴尬,但依然坚持着,一步一步地拉着纤。那一日,太阳火辣辣地照着,河岸上的石头被晒得滚烫,高国泰的肩膀被纤绳磨得通红,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贴在身上,难受极了。他累得疲困不堪,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好不容易到了殷家渡,货船终于卸了货。高国泰一下子瘫倒在船中,动弹不得,只觉得浑身酸痛,眼前发黑。他在船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中仿佛还在拉着纤,那沉重的纤绳怎么也甩不掉。

次日,船上又装上了别的货,准备往回走。高国泰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又跟着拉了起来。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坚持着,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在和自己的极限做斗争。那纤绳勒进肩膀的疼痛,和身体的疲惫,时刻提醒着他生活的艰难。

这一日,船终于回至余杭县,正到了码头口。高国泰拖着疲惫的身躯,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王成璧。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希望,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赶忙朝着王成璧赶了过来。

王成壁爽朗地笑道:“先生,这一次多有辛苦了。我在此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盼回来了。想来真是你我弟兄有一段殿前缘呐!今天我进了一笔款,整整三十五吊呢。您先同我来吃碗茶,用点点心,垫垫肚子。回头咱们再进城换银子,明天您就可以去接家眷了。今晚啊,咱们沽酒买肉,痛痛快快地畅饮,以尽通宵之乐!”那声音里满是真诚与热情,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难题是这一顿酒解决不了的。

高国泰听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连忙说道:“很好,很好,我与王兄初会,兄长这般厚待,我心中多有感激。”他打心底里觉得,这个朋友倒很诚实,能在自己落魄之时给予这般关怀,实属难得。

王成壁拍了拍高国泰的肩膀,说道:“你我好弟兄知己,不必客气。咱们就别在这儿瞎客套了。”高国泰心中暗忖:“这个朋友倒很诚实,如此热心肠,以后定要好好报答。”

两人吃了些点心,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成壁从怀里掏出钱,郑重地交付给高国泰,说道:“兄弟,你拿着这钱进城换银子,我去拿酒瓶,打酒买肉。”高国泰接过钱,点头应道:“兄长放心,我定不误事。”

高国泰拿着钱进了城,来到钱庄,将三十五吊钱换成了五十两银子。随后,他来到集市,精心挑选了上好的酒和新鲜的肉。那酒在坛子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欢乐;那肉则色泽鲜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买完了东西,高国泰提着酒和肉往回走。此时,夕阳的余晖已经渐渐褪去,天边只剩下一抹淡淡的晚霞。正要关城门了,高国泰刚赶出了城,只见由对面来了一人,也是脚步匆匆,直奔而来,仿佛有天大的急事一般,正与高国泰迎面相撞。

那人连忙停下脚步,满脸歉意地说道:“先生不要见怪,我一时太急,因有要事在身,不小心撞到先生,我给先生陪罪。”说着,拱手作揖,说着话,竟自出城去了,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高国泰本是文雅之人,虽被他撞了一下,但自己一想:他也不是有心。这有何妨。于是,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回走。忽然,他心中一紧,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方才不要把银子碰去了!”他急忙用手一摸,这一摸,如遭雷击,银子形影全无!高国泰吓得目瞪口呆,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原来,方才那个撞他的人是个白日贼,早看见高国泰换银子。真是贼有贼智,故意撞高国泰,趁乱把银子偷了去。高国泰越想这件事越不对,心中充满了绝望和自责:“我怎么如此大意!这下可如何是好?回头我见了王成壁,无言可答,莫如我一死。昨日要死没死了,是还有两天罪未受完呢?这真是阎王注定三更死,哪敢留人到五更?”

想到这里,高国泰失魂落魄地到了护城河岸,望着那漆黑的河水,打算要投河自尽。他悲愤地叫道:“高国泰,高国泰,你好命运不通!不想我今天死于此地。”正自怨自艾,只听那旁有人说话:“莫非是恩兄高国泰吗?”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是在高国泰的心底响起。

李四明一个箭步来到切近,伸手把高国泰用力一拉,激动地说道:“恩兄可想死小弟了!我往各处去找,并无下落,不想今日在此相见。”说着,他双膝跪地,过来就要叩首。高国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扶住李四明,说道:“老兄不要如此,快快请起。”

高国泰上下打量着李四明,却并不认得。虽说看起来面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于是便说道:“老兄不要认错了人。”李四明抬起头,眼中满是惊喜与激动,说道:“兄长,你连我小弟李四明都不认识么?”

高国泰一听“李四明”这三个字,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模糊的记忆,不禁脱口而出:“哎呀,原来是你呀!”他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了过去。

且说那李四明,幼年时家境贫寒,父亲早早离世,只剩下寡母和他相依为命。他们就住在高国泰家和左右比邻而居。高国泰一家皆是善良之人,平日里常常周济他们家,送些粮食、衣物,帮衬着度过难关。后来,李四明到了上学的年纪,高国泰见他聪明伶俐,便让他到自己家念书。李四明的母亲去世时,也是高家花钱给他操办了后事,将他安葬。

高国泰看着长大的李四明,心里盘算着他的未来,便问他:“是要求功名,还是去作买卖?”李四明有些腼腆地回答道:“要我找个铺子去学生意才好。我家又没钱,哪有这样花费去求功名?”高国泰想了想,说道:“也好,我给你找一个买卖罢。”于是,他便托人在本城天成米店给李四明找了个学生意的活儿。

李四明深知这份机会来之不易,上工时,凡是所需的衣服被褥,全是高家代给。他也不负众望,用心练习生意买卖,丝毫不荒废时光,专心致志地做着那生意。三年的时光一晃而过,东家到店算帐时,见李四明做事勤恳,为人老实,且对生意上的事儿门儿清,各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心中甚是爱悦。东家便把他带到家中,另给他开个米店,让他去清江做买卖。李四明到了清江,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勤劳肯干,米店生意甚为得利。

东家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见李四明勤劳善良,又有经商的头脑,便把李四明招做养老的女婿,把一分家业全给了他。后来,东家老夫妻也相继去世,李四明一手将家业经营得红红火火,全是他精心经理。李四明时常想起当年若不是恩兄高国泰的扶持与帮助,自己哪有今日的成就?于是,他便带着家眷,收拾细软物件,一心想要回故土,去访恩兄高国泰。

他到了余杭,四处打听高家的消息,却探访无果,无人知道高家移往何方,都说高家穷得跑了。李四明听后,不禁太息不已,心中满是遗憾。但他还是在西门外买了一所房子,又在南门外开了一个粮店,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今天,李四明正打算回家,没想到竟在此处遇见了高国泰。二人相见,悲喜交加,那些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们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各自诉说着这些年来的往事。

高国泰感慨地说:“老弟,我今日要不丢银,你我也见不着。”李四明连忙说道:“兄长,过去的事儿就别再提了。你先跟我到家,咱二人有话再讲。”二人站起来,正准备往前走,高国泰脚下一拌,突然伸手拿起一宗物件来。

而此时,命运的齿轮又开始转动,有分教,小人怀仇技恨,误害良民,忠良尽公,判决奇案。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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