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华云龙一路狂奔,心中犹如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惶惶不可终日。他只觉身后似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每一步都踏得极为沉重,仿佛稍一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一日,华云龙追至一处偏僻之地,眼前现出一座小屋。屋内透出昏黄的灯光,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华云龙心中好奇,又兼一路奔波,想寻个地方稍作歇息,便轻手轻脚地靠近。
他刚到门口,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娇叱:“谁?”华云龙心中一紧,正欲转身离开,却见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身着素衣的姑娘站在门口。那姑娘面容姣好,眉如远黛,眼若秋水,只是此刻眼中满是警惕。
华云龙心中一动,刚要开口搭话,姑娘却突然用手一指,大声喝道:“济公来了!”华云龙闻言,只觉头皮发麻,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这一看不要紧,只见一个身披破旧僧袍,满脸污垢却目光如炬的和尚正笑吟吟地朝他走来。那和尚走路一摇三晃,看似漫不经心,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华云龙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吓得浑身寒战连连。他心中暗叫不好,刚要有所动作,却觉眼前一黑,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待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仍坐在一片树林之中,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原来,这竟是一场南柯一梦。华云龙长舒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书中暗表,这乃是济公施展法术,点化狐仙,暗渡华云龙。济公此举,意在试探这贼人的心地,看他在如此狼狈的境地,能否改过自新。
济公原本是一位修道之人,身为出家人,向来以慈悲为门,善念为本,怀有一番好生之德。他虽知晓华云龙的恶行,却不肯当时便将其拿住,呈送官府。在他看来,若能渡这贼人改过自新,远比将其绳之以法更有意义。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贼人在梦中,依旧恶习不改。
华云龙从梦中惊醒,吓出了一身大汗。他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满天星斗闪烁,四周一片寂静。此时大约已是二鼓以后。他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定了定神,便又继续往前行走。
他一路小心翼翼,生怕再遇到什么意外。正往前走着,忽然只见前面一晃身,有一个人影闪过。华云龙本就心虚,此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急忙从怀中抽出刀来,紧紧握在手中,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待那人走近,华云龙定睛一看,不禁大喜过望。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拜弟兄黑风鬼张荣。华云龙连忙收起刀,快步迎了上去,大声喊道:“张贤弟,你上哪去?”
张荣听到喊声,也加快了脚步,来到华云龙面前,躬身行礼道:“二哥久违了!”
书中交代,这张荣自从在杨明家里逃出来后,便如丧家之犬,无地可投。他思来想去,便决定到古天山凌霄观去找华清风。这华清风乃是华云龙的叔父,在江湖上也颇有些名气。华清风知晓张荣与华云龙是拜弟兄,便也不拿他当外人,将他留在庙里住下。
这天,金眼佛姜天瑞从铁佛寺狼狈逃走,一路直奔凌霄观而来。他见到师父华清风后,华清风便关切地问道:“姜天瑞,你为何如此狼狈,怎么胡子都没了?”
姜天瑞长叹一声,便将济公在铁佛寺捉妖之事,从头至尾详细地述说了一遍。华清风听后,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怒目圆睁,大声吼道:“好你个济颠,竟如此无礼,我非得找他去报仇不可!”从此,他便将济公记恨在心。
姜天瑞为了讨好华清风,便将自己在铁佛寺得来的那部《阴魔宝录》孝敬给了他。华清风细细翻阅《阴魔宝录》后,心中便有了主意,他决意去练那五鬼阴风剑。据说,练成了这五鬼阴风剑,便可找济颠为姜天瑞和常道友报仇。
然而,要练这五鬼阴风剑,却并非易事。须得把五个人开膛摘心,用五个阴魂,才能练得成功。华清风思来想去,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自己不便亲自出手,便派了黑风鬼张荣下山,去诓五个人上山,以便练那五鬼阴风剑。
张荣领了师父的命令,这才下了古天山,一路四处游荡,寻找可诓之人。今日碰巧遇见了华云龙,二人彼此行礼后,华云龙便好奇地问道:“张贤弟,你在哪住着?”
张荣连忙答道:“二哥,前者我找你,到凤凰岭如意村去住了几天。不想到这个杨明实不是朋友。我在他家住着,他慢不为礼,还说了许多不在礼的话。二哥,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如何受得了?我由他家出来,就在古天山凌霄现住着。现在你叔父派我下山办事。二哥你上哪去?”
华云龙听后,不禁长叹一声,满脸无奈地说道:“现在我是无地可容啊。那灵隐寺的济颠和尚拿我甚紧,我走到哪,他似乎都能找到,真真是我的克星。”
张荣听后,眼珠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他连忙说道:“二哥,你我一同上古天山去。有你叔父九宫真人护庇你,那济颠和尚也奈何不了你。而且,叔父也可以劝劝那济公和尚。俗话说得好,僧赞僧,佛法兴,道中道,玄中妙。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归到一家人。他也是出家人,一不在官,二不应役,你犯了国家的王法,与他僧人何干?你同我去见真人,倒可以有个安身之处。”
华云龙听后,心中一动,觉得张荣所言有理。但他又想到自己囊中一枝镖都没有了,全凭毒药镖护身,如今没了镖,心中便有些不安。他皱了皱眉头,说道:“去是可去,只是我先得买镖去,我囊中一枝镖都没有了,没了这毒药镖,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张荣听后,点了点头,说道:“你要买镖,到前面兴隆镇买去。那镇上有一家铁铺子,里面的镖种类齐全,质量也不错。”
二人商量已定,便慢慢往前走。此时,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东方的天空泛起了一抹鱼肚白。不一会儿,太阳便从地平线上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给世间万物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他们来到兴隆镇时,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天空,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张荣停下脚步,对华云龙说道:“我就在村口等你。你去去就来,莫要耽搁太久。”
华云龙点了点头,说道:“也好。贤弟在此稍候,我速去速回。”说完,他便迈步走进了村口。
华云龙走进村口,沿着街道来到十字街,然后往东一拐,只见路南里有一座大大的铁铺子,字号“舞岳斋”。这铁铺子有三间门面,看起来颇为气派。西边是栏柜,东边是八卦炉,炉中隐隐透出红色的火光,似乎正在烧制着什么。
华云龙抬头一看,见铺子门口站着一位老者。那老者头戴蓝缎四楞巾,身穿蓝缎袍,面如重枣,粗眉大眼,花白胡子,精神矍铄,一看便是个精明能干之人。
华云龙心中暗想,这必是掌柜的无疑,于是赶紧上前,恭敬地说道:“掌柜的,你们这铺子卖镖么?”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华云龙一番,见他是穿白带素,壮士打扮,心中便有了几分判断。他微笑着说道:“不错,我们这铺子卖镖。尊驾买什么镖?”
华云龙说道:“我要出风轧亮的镖,有没有?”
老者微微皱眉,说道:“有倒是有,不过没有现成出风轧亮的。壮士你里面坐,你瞧瞧使得使不得,可以叫伙计现收拾。”
华云龙点了点头,跟着老者来到柜房落座。老者亲自为华云龙倒了一杯茶,然后问道:“华壮士你买几枝镖,要多大分量?”
华云龙说道:“八枝为一槽,六枝为半槽,十二枝为全槽。这买全槽十二枝,还要一枝为镇囊。要三两三一枝。”
老者听后,点了点头,说道:“是。我这里还有现成的,或许分量大点。你要一槽镖是六两银子。要出风轧亮,伙计现做得,加二两银子酒钱。”
华云龙心中暗想,几两银子不算什么,只要能买到合适的镖就行。于是他说道:“价钱依你,我等着使。”
老者说道:“可以。”说罢,他拿了一枝镖来,递给华云龙。
华云龙接过镖,仔细一瞧,皱了皱眉头,说道:“分量大。”
老者微笑着说道:“华壮士你等等,少时就有。”一面叫小伙计:“去外面打壶茶去。咱们铺子火没着,你外头打水去。”说完,他附在小伙计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小伙计点了点头,便走了。
老头陪着华云龙说话,他笑着问道:“华壮士素常作何生理?”
华云龙说道:“保镖。”
老者说道:“尊驾既是保镖,我跟你打听几个人,你可认识?”
华云龙说道:“有名便知,无名不晓。”
老者说道:“有一位南路镖头追云燕子黄云,你可认得?”
华云龙说道:“认得。”
老者又说道:“北路镖头美髯公陈孝,病符神杨猛,你可认得?”
华云龙说道:“那是我自己弟兄。”
老者接着说道:“东路镖头铁棍无敌陈声远,西路镖头铁头太岁周坤,神刀将李恒,尊驾可知道?”
华云龙说道:“知道。”
老者继续说道:“中路镖头威镇八方大义士杨明,你可认得?”
华云龙说道:“那更不是外人。”
老者说道:“这就是了。”
说着话,小伙计拿了茶来,给华云龙斟了一杯。华云龙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不一会儿,镖打好了,老者拿进来,递给华云龙。华云龙接过镖,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镖尖微沉一点,恐其打出去摆头。”
老者说道:“华壮士你试一试,我这后院里有地方。要不合手,再叫伙计挫挫。”
华云龙说道:“好。”
老者手里拿了这枝镖,带领华云龙来到后门,把后门一开。华云龙一瞧,这个后院地方甚宽阔。西南有五六丈一段长墙,靠南边一个后门,周围是院墙,也没房子。地下都是三合土筑的土基,是个练把式场子的样式。
华云龙一瞧,说道:“掌柜的也能练罢,这个地方很好。”
老者笑着说道:“我也爱练。”
这句话尚未说完,就听四外哗哗楞有兵刃响。华云龙心中一惊,急忙抬头望去,只见后门磕嚓一响,把门踹开了。进来两个人,手中拿着铁尺,头前那个人身高八尺,头戴缨翎帽,青布鹦脑窄腰快靴。面似乌金纸,黑中透亮;两道英雄眉,斜飞入鬓;一双虎目,皂白得分,准头端正,四字口,海下无须,正在少年。后面跟定一人,也是官人打扮:面如赤炭吹灰,红中透紫,粗眉大眼。后面带领无数官人,将门堵住。
这两个班头一声喊嚷:“好华云龙,你往哪里走?你敢明火打劫,劫牢反狱,今天你休想逃走。”
书中交代,华云龙可并未在此地作案,这内中有一段缘故。兴隆镇归常山县管,只因常山知县到任未久,出了几件逆案。南门当铺明火执仗刀伤事主;东门外路劫,杀死事主少妇车夫,抢去银两首饰衣服。然而,却无一凶手,二无对证。
老爷得知此事后,立刻把马快班头叫了上来。这两位都头,一位姓周名瑞,绰号人称小玄坛。一位叫赤面虎罗镳。这两个人都有飞檐走壁之能,武艺高强。
老爷堂谕:“派两位班头,急速办案,给十日期限。如将贼人拿获,赏一百两。如逾限不获,定是重责。”
周瑞、罗镳二人,领堂谕下来后。每人带了十数个伙计出来访缉。这天正走在恶虎山,就听山下一片声喧。原来是常山县马家湖白脸专请马俊,同铁面天王郑雄,由临安回来,打着驴驮子,正走在这里。
内中一人见对面跑来一人说:“二位救命,那边有劫路的了。”
马俊说道:“你且跟我来。”催马向前,忽见对面蹿出一人:身高九尺,膀阔三停。头上青扎巾,身穿青绑身小袄,腰系钞包,薄底靴子;手擎鬼头刀,面如刀铁,一脸的白斑;押耳黑毛,短茸茸一部刚髯。
这人把手中刀一顺说:“此地我为尊,专劫过路人。若要从此走,须留买路银。若无钱买路,叫你命归阴。对面的眼羊孤雁,趁此留下买路金银,饶尔不死。如要不然,要想逃命,势比登天还难。”
至于郑雄、马俊如何应对这劫路之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