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暗流汹涌,天庭秩序初立,而封神大劫的真正舞台——人间王朝,此刻却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殷商气运,自纣王女娲宫题诗亵渎神明之日起,便如江河日下,日渐衰微。
成汤数百年基业,看似依旧恢弘,朝歌城依旧繁华,但那无形的社稷支柱之上,已悄然布满了裂痕。
这一日,朝歌王宫深处,摘星楼台。
纣王斜倚在软塌之上,形容比起以往更显几分慵懒与阴郁,眉宇间时常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与暴戾。自从女娲宫归来,他时常感到心神不宁,却又说不清缘由。
台下,费仲、尤浑等佞臣侍立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大王的脸色。
“孤近日心绪不宁,这偌大宫廷,竟无一人能解孤之忧烦。”纣王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不耐。
费仲眼珠一转,连忙上前谄媚道:“大王乃万乘之尊,些许烦闷,或是宫中缺乏新奇所致。臣闻冀州侯苏护有一女,名妲己,年方二八,有倾国倾城之貌,更兼聪慧伶俐,或可解大王之忧。”
“哦?”纣王眉头微挑,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果真?”
“千真万确!”尤浑也赶紧附和,“苏护之女,艳名远播,若能入宫侍奉大王,必能使大王龙心大悦!”
纣王沉吟片刻,挥了挥手:“既如此,便传孤旨意,召苏护之女妲己入朝歌。”
旨意传出,快马加鞭送往冀州。
然而,无人知晓,或者说,唯有那高居九天,执掌秩序与因果的寥寥数人能够感知,就在这道旨意发出的同时,一道极其隐晦,带着魅惑与灾厄气息的妖星,遵循着某种“天命”的轨迹,悄无声息地划破天际,其落点,赫然便是那冀州侯府!
与此同时,天庭通明殿内。
东王公于定境中缓缓睁眼,他的目光穿透层层空间,落在了那道坠落的妖星之上,也看到了那缠绕在殷商国运支柱上,愈发浓郁深沉的黑灰色劫气。
“妖星入世,轩辕坟中那只千年狐狸,终究还是成了天命的棋子。”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并无意外,只有一种洞察因果的淡漠。
他指尖一缕“因果”概念流转,清晰地看到那妖星与妲己,与殷商国运,与那弥漫的劫气之间,无数条细密而牢固的因果线正在飞速编织、缠绕。
这是元始天尊,或者说“天命”落下的又一枚关键棋子,旨在加速殷商的腐朽,推动劫运。
“以美色惑君,以谗言乱政,加速王朝崩塌……简单,却有效的手段。”东王公微微摇头。若按原本轨迹,这狐妖妲己入宫,确实会成为封神大劫的重要推手,造下无数杀孽。
但如今,他已立秩序,掌因果,岂会坐视不理?
他并非要直接出手打杀那狐妖,那样做太过粗暴,且正中元始下怀,会立刻将矛盾激化为圣人间的直接冲突。他要做的,是在这既定的“因果”之中,埋下属于他“秩序”的变量。
心念一动,一缕微不可察,却蕴含着“秩序”、“清明”、“坚守”等正面概念的道韵,被他悄然剥离出来。
这道韵并非直接对抗那妖星的魅惑与灾厄,而是如同一点萤火,无声无息地融入到了那庞大而混乱的殷商国运之中,更准确地说是融入了那些尚且心怀忠义,对成汤基业保有最后一丝眷顾的臣民气运之内。
比如,那亚相比干,那武成王黄飞虎,那太师闻仲……甚至,是那冀州侯苏护本人内心深处,对女儿最后的一丝牵挂与不忍。
这一点秩序道韵,在此刻污浊的国运中,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它无法逆转大势,无法驱散妖氛,但它像一颗种子,一颗定心丸。
它能在关键之时,唤起人心深处的一点清明,一点坚守,或许就能让某些悲剧的结局,发生一丝微妙的偏转。
做完这一切,东王公再次闭目,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他之道,在于引导与构建,而非强行干涉。他要让这洪荒众生,在这滚滚劫波中,亲眼看到“秩序”与“混乱”的区别,亲身体会“因果”牵连下的抉择,最终自发地选择他所指引的道路。
数日后,冀州侯苏护,迫于王命,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护送女儿妲己前往朝歌。
车队行至恩州驿馆歇息,是夜,阴风骤起,妖气弥漫。那道遵循天命而来的妖星——千年狐狸精之魂,趁机潜入驿馆,吸走了真正的苏妲己的魂魄,占据了她的肉身。
当翌日,苏护见到走出驿馆的“女儿”时,只觉得女儿似乎更加美艳动人,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勾魂摄魄的魅力,但隐隐又觉得有哪里不对,似乎少了往日的纯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妖异。
他心中莫名一悸,那丝被东王公道韵引动的牵挂与不安悄然放大,但看着“女儿”巧笑嫣然,又想到抗旨不遵的后果,最终只能将这份疑虑压回心底,继续上路。
朝歌城,已遥遥在望。
那巍峨的城池,在日渐浓郁的劫气笼罩下,仿佛一头即将被阴影吞噬的巨兽。新的“苏妲己”抬头望向王宫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却冰冷无情的笑意。
而无人察觉,在她那妖魂深处,一缕属于真正苏妲己的,微弱到极致的残念,因那一点秩序道韵的庇佑,竟未曾完全湮灭,如同风中残烛,默默潜伏着。
妖妃已入宫阙,王朝的丧钟,已被敲响。
但这一次,那钟声里,似乎混入了一丝不同以往的,微弱的清音。
封神大劫的洪流,在东王公悄然落子后,其流向,已悄然多了一份未知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