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悟空、八戒、沙僧三人,偷偷分吃了那三枚人参果,只觉得浑身八万四千个毛孔无一不舒坦,一股暖洋洋的生机在体内流转,往日修行中些许滞涩处竟隐隐有松动之感,端的是妙用无穷。
猪悟能舔着嘴唇,回味无穷,低声道:“好宝贝!好宝贝!可惜只得一个,若是再多几个,让俺老猪吃个饱,岂不美哉?”眼中贪念未消。
沙僧虽也觉受用,但他性子沉闷,只低声道:“二师兄,此乃仙家至宝,能尝一个已是天大的造化,莫要贪心。”
悟空却是得意,笑道:“这果子倒也稀罕,比那王母蟠桃另有一番滋味。只可惜那老和尚迂腐,不识真宝。”
三人正在这里窃窃私语,回味那果子的玄妙,却不知祸事已然临头。
那清风、明月在房中享用完人参果,只觉神清气爽,道行似有微末精进,心中欢喜。
明月道:“师父命我等款待故人之后,献上人参果,我等已遵师命。虽是唐长老自家不吃,却也非我等之过。”
清风点头称是。二人收拾了丹盘、金击子,便往前殿来,欲再与唐僧叙话,问问西天路上的风光景致。
行至殿前,却见悟空三人聚在一处,神色间颇有几分鬼祟,又见那猪悟能嘴角似残留一丝极难察觉的晶莹汁液,空气中除了原本的檀香,竟还萦绕着一缕极其淡薄、却异常熟悉的异香——正是那人参果独有的清气!
清风心细,鼻子微微抽动,脸色骤然一变,拉过明月,低声道:“师兄,你闻闻,这空气中……”
明月也察觉不对,凝神细辨,那丝若有若无的异香,分明就是人参果的香气!
而这香气,绝非来自他们房中,而是源自殿内,源自那三个形容古怪的和尚身上!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二童子脑中炸响!他们猛地想起,方才经过后园时,似乎觉得那树上果子稀疏了些,只因心思都在招待唐僧上,未曾细数。如今想来……
“不好!”明月失声叫道,也顾不得礼仪,转身就朝后园狂奔而去。清风紧随其后,心中已是一片冰凉。
二人冲到人参果树下,仰头急数。这一数,直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那原本该有二十八个果子的树上,此刻竟只剩下二十三个!足足少了五个!
“五个!少了五个!”清风声音发颤,指着树杈,几乎站立不稳。
明月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定是那伙恶僧!师父让他们在此住宿,以贵客相待,他们竟敢行此偷窃之事!贼秃!恶棍!”
两人怒气填胸,跌跌撞撞跑回前殿,也顾不得唐僧在场,指着悟空三人便厉声喝骂起来:
“好你们这些泼贼秃!无赖的强盗!”清风性子急,率先开口,声音尖利,“我师父念你是故人之后,好心留你住宿,献上仙果,你不吃便罢,怎敢偷我宝贝!”
明月更是气得浑身发抖:“那唐僧肉眼凡胎,不识我仙家异宝,你这三个做徒弟的,难道也是瞎子不成?竟敢趁着我们不在,偷打了我五个人参果!你们这些贪嘴的夯货,该当何罪!”
唐僧正自闭目养神,被这突如其来的斥骂惊得睁开眼,见二童子面目扭曲,怒不可遏,指着自己三个徒弟大骂“偷窃”,一时懵了,忙起身问道:“二位仙童,何出此言?贫僧这徒弟虽顽劣,却也……却也当不敢行窃啊!”
“不敢?”明月冷笑,声音如同寒冰,“你问问他们!问问你那好徒弟!那人参果的香气还在他们身上未曾散尽呢!我后园宝树之上,明明少了五个果子!不是他们偷了,还能是谁?”
悟空见事情败露,又被两个童儿指着鼻子辱骂“泼贼”、“强盗”,他心高气傲,当年连玉帝都不放在眼里,如何受得这等气?
本想承认吃了三个,赔个不是,但见二童子言语刻薄,态度凶横,那点歉意顿时化为乌有,反而激起凶性,把心一横,强辩道:“你这童儿,好不晓事!俺老孙当年在蟠桃园吃得七进七出,也不曾有人敢说个不字!甚么人参果?闻也不曾闻过!莫要污蔑好人!”
猪悟能也梗着脖子道:“就是!谁看见我们偷了?定是你们自家数错了,或是被鸟雀叼了去,却来赖我们!”
沙僧虽知理亏,但见师兄如此说,也只好低头不语。
他三人这一抵赖,更是火上浇油。清风怒极反笑:“好好好!偷了东西还不认!果然是山野妖僧,毫无廉耻!我等这就紧闭山门,等师父回来,再与你们算总账!看你们能逃到天边去!”说罢,便要与明月去关观门。
唐僧见双方各执一词,争吵不休,自己徒弟又言语闪烁,心中已信了七八分,只急得连连跺脚:“孽徒!孽徒!若真做了此事,快快与仙童赔罪才是!”
悟空见二童子要去关门,心中烦躁更甚。他本就是无法无天的性子,此刻被激得性起,恶向胆边生,暗道:“你这童儿如此可恶!说俺老孙偷东西?好好好!俺老孙便做给你看!左右是偷了,一不做二不休,毁了你那劳什子树,看你还凭什么嚣张!”
想到这里,他厉喝一声:“童儿休走!赔你果子便是!”
二童子一愣,停步回头。只见悟空拽开步,纵身跳到后院。二人心知不妙,慌忙跟去。
悟空到得人参果树下,看着那青枝馥郁的灵根,眼中凶光一闪,掣出金箍棒,叫一声“长!”,那棒子变得碗来粗细,照着那树干,运起浑身力气,狠狠一棒砸去!
只听“咔嚓”一声震天价的巨响,仿佛天崩地裂!那不知生长了多少万年的混沌灵根,竟被悟空一棒打断!巨树轰然倾倒,枝叶乱飞,根系翻出泥土,带起漫天尘土。
树上的果子遇土即入,瞬间消失无踪。整棵宝树,灵气急速溃散,顷刻间枝枯叶黄,竟是死了!
清风、明月赶到园中,正看到这毁天灭地的一幕,直吓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随即瘫软在地,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祸事了!祸事了!你这遭天谴的猢狲!毁了我镇元一脉的根基!师父回来,叫我等如何交代啊!”
悟空毁了果树,心中那口恶气出了大半,也不理会哭嚎的童子,转身回到前殿,对惊得面无人色的唐僧道:“师父,莫慌!树已倒了,果子也没了,死无对证!趁那童儿哭闹,我们正好走路!”
唐僧早已吓得浑身发软,指着悟空,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猪悟能和沙僧也知闯了弥天大祸,心中惴惴。
悟空不由分说,念个咒语,使个解锁法,开了观门,催促八戒牵马,沙僧挑担,自己扶唐僧上马,一行四人,也顾不得天色将晚,慌慌张张,离了五庄观,往西便走。
只留下身后观中,清风明月那绝望的哭喊声,在万寿山间久久回荡。
通明殿内,东王公微微摇头。
“猴头凶性未除,此番却是过了。毁坏人参果树,不仅是与镇元子结下死仇,更是重创了此方天地一处重要的生机节点。
那潜藏的‘混乱本源’,汲取此溃散生机与滔天怨念,其苏醒之势,再难遏制……万寿山,即将迎来一场浩劫。”
他面前概念之网上,代表五庄观的那一点,祥光急速黯淡,而被那墨色混沌侵染的速度,骤然加快了十倍不止!
一股令人心悸的寂灭波动,开始自地脉深处隐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