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提议像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组会后的疲惫。众人眼睛一亮，不约而同地应和着。每周组会后的聚餐，早已成为他们心照不宣的惯例。
丁晓苹系着围巾，半开玩笑地抱怨：“你们现在聚餐这么频繁啊，我都跟不上节奏了。”
“明明是师姐自己忙着相夫教子，不跟我们玩了~”徐令贤眨眨眼，故意拖长声调。
“可不是嘛，”丁晓苹无奈地摊手，她拎起包往外走，“家里还有个等着喂饭的小祖宗呢。”
徐令贤笑道：“你还说呢。”
一行人穿过暮色中的操场，从南门鱼贯而出。寒风掠过光秃的梧桐枝桠，发出簌簌的声响。周悫不经意回头，瞥见方杰杰跟在队伍末尾，忍不住道：“呦！真是稀客呀？你怎么也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方杰杰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听不出来情绪。
元旦的热闹喧嚣方散，冬日的寒意却愈发浓重。街道上行人稀少，只余寒风呼啸，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了似的。众人倒都安静下来。
郑念章望着远处那霓虹闪烁的商场，五光十色的灯光在她眼中映出一片迷离，却也勾起了她心底的寂寞。她又想起今天梁松哲在组会结束前说的那番话。他给大家提了个醒，说春节将至，可如今疫情反复无常，要是回乡途中疫情加剧，说不定又会重蹈覆辙，出现去年那种迟迟不能返校的困境。所以，他建议外地的同学们考虑留校过年。郑念章自是渴望回家的，自五月返校后，她便再未踏入家门，思乡之情如春草般在她心底疯长。
“老板今天说的话……”郑念章看身旁众人都若有所思，终于打破沉默，她不得不提高音量，以防声音被风声吞没，“你们怎么看？”
周悫冷笑：“他的意思不就是希望我们都留下来吗？”
赵路远道：“可是他最后也说了只是建议，不是强制要求。”
裴萧嗤之以鼻，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这句着补不过就是客套话罢了，你还当真了？要是老板建议你做实验，你敢不做？”
姚晚音裹紧围巾，叹了口气：“要是平常也就算了，过年那几天，学校食堂窗口就开放一两个，门口小吃店肯定也关门了，哪里都冷冷清清的，估计只有商场会营业呢。”
裴萧道：“还去商场呢，我听室友说今年寒假期间可能会封校，到时候哪儿也去不了。”
周悫停下脚步：“那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崔小雅道：“他今天还说他自己也会留在陆州过年……他会把我们叫到他家里去吗？”
周悫觉得好笑：“你想得美，他不回去又怎么了？照样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们可是孤零零一个在这，到时候他能来学校转一圈看看就不错了。”
姚晚音皱眉看着手机日历：“他还说要我们一周之内给他答复，可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月，谁能预料一个月后疫情会不会严重呢。”
“就是！” 周悫气得直搓手，“如果现在就决定留下了，那万一过年那段时间没疫情，我们不是白白留下来了。”
郑念章轻叹了口气：“他不就是怕万一我们回不来，没人给他干活了嘛？”
徐令贤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仿佛在陈述事实：“他担心这个，也是人之常情，站在他的位置上，自然是希望实验室一切秩序正常了。”
郑念章眉头紧锁：“那他这就是在逼我们表态了。”
崔小雅缩了缩脖子，眼神里满是担忧：“如果选择回家，会不会被他记在小本子上？”
裴萧双手插兜，一脸笃定：“他估计会觉得你没有毅力，这点苦都不愿意吃。”
周悫环视众人：“那你们想好怎么和他说了吗？”
崔小雅怯生生地说：“师姐你们决定怎样我也就怎样吧。”
赵路远挠挠头，跟着附和：“我也是。”
姚晚音道：“我估计还要和家里商量一下。”
裴萧耸耸肩：“我反正是无所谓，我家就在陆州，回不回去都一样。”
周悫忽然正色道：“你是不在乎，我觉得我肯定得回家的。”他望着远处居民楼窗户里的灯火，想起家里父母期待的目光和温暖的饭菜，“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都是在家过的年，我要是不回去，过年家里就剩我爸妈两个人，他们得多孤单啊。”
徐令贤斜睨他一眼，嘴角一勾，满是戏谑：“哎呀，你可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说不定你不回去，你爸妈还落个清静呢。我每次在家待久了，我妈都嫌我烦。”
周悫扯了扯嘴角，没再接话，转而问方杰杰：“你呢，回去吗？”
方杰杰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回啊！我家老奶奶还巴望着我回去给她烧饭呢。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呗，想那么多干嘛？”
周悫苦笑：“你是硕士，当然潇洒多了，不像我们……”
方杰杰看了眼手机，突然道：“我临时有点事，先走一步，你们先去吃吧！”
周悫转过头看他仓促离开的背影道：“干什么火急火燎的。”
徐令贤笑道：“说不定是有什么小秘密。”
周悫叹道：“他是不用发愁……”
姚晚音道：“其实你是最不用担心的，你在哪都可以远程控制服务器，就算回不来，也根本不耽误进度……”
周悫道：“我还不是担心他会觉得我不努力嘛。”
郑念章望向徐令贤：“师姐你的意思呢？”
“我在权衡利弊。”徐令贤目视前方，缓缓道，“留校或许能刷好感度，实验进度也不会耽误……”她顿了顿，“但这事还得看你们自己的意愿，如果铁了心要回，就别顾虑太多。”
郑念章轻叹一声，垂下眼帘。相较于担心实验进度，她更害怕梁松哲会因她的决定对她产生看法，那隐晦的忧虑如同秋日的薄雾，在她心头弥漫开来。
众人沉默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马路边，车流如织，一辆辆汽车呼啸而过，却带不走心中的那份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