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咎的手指还残留着一丝温热，那是金火熄灭后的余温。他盯着袖中长剑，刚才那三息的震动没有消失，反而在剑体深处留下了一种奇怪的律动，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回应。
他抬起左手，掌心朝上，罗盘嵌在皮肤里微微发烫。这不是错觉。慕清歌的剑身正在发生变化，原本冰冷的玉色表面，浮现出几道极细的金纹，从剑鞘一直延伸到护手，形状如同血脉生长。
他闭眼，开启气运之眼。
视野瞬间被染成一片流动的色彩。四周雾气依旧灰白，枯草泛着淡青，但最让他瞳孔收缩的是——一道金色丝线，从他左臂闪电状疤痕处延伸而出，直连袖中剑柄。那不是光影，是实实在在存在于气运视野中的连接，像一根命脉，将他和这柄剑绑在一起。
他睁眼，低声说：“慕清歌？”
剑身轻轻一震，幅度不大，却带着节奏。
他再次凝视气运之眼，发现金纹的颜色与他体内金火的轨迹完全一致。更奇怪的是，他的视野边缘出现了一个重叠的画面——那是他自己站立的身影，角度来自头顶半尺之上，仿佛有人正俯视着他。
他猛地抬头。
“你在看我？”
沉默了几息，一个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很轻，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我……能看见你。”
陈无咎呼吸一顿。
“你能看到我现在看到的一切？”
“是。”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多了一丝波动，“你的背影，你的手，还有……那块罗盘。”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青铜器，又抬头环顾四周。这个视角，绝不是他自己的视线能捕捉到的。这意味着，慕清歌不仅有了感知能力，还能将她“看到”的东西传递给他。
这不是简单的共鸣。
这是共享。
他忽然想到什么，迅速将目光投向东南方向。雾太浓，肉眼看不清十步之外，神识也只能探出五丈便被阻断。但他知道，那边有问题。
气运之眼立刻捕捉到一线猩红，如蛇形蜿蜒升腾，在灰白雾气中格外刺目。那是杀劫之兆，血光冲天，必有大凶。
他还来不及反应，慕清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紧绷：“东南，有危险。很强的血气，不止一头。”
陈无咎眼神一沉。
他没有动用神识，也没有开口问她是如何察觉的。答案就在眼前——她看到了他看不到的部分，甚至比他的气运之眼更快做出了预警。
这不再是单纯的伴器。
她成了他的另一双眼睛。
他握紧袖中剑柄，低声道：“你能分清距离吗？离我们有多远？”
“不清楚……但我能感觉到它的移动方向。它在靠近。”
陈无咎立刻判断出形势。他们现在孤立无援，李慕白和王猛还未赶到，古殿内长老仍在抄录丹方，无人知晓外界已生异变。而这片区域本就布满机关残阵，若再有敌人埋伏，极易陷入围困。
他必须掌握主动。
“你能持续保持这种状态吗？”他问。
慕清歌沉默片刻。“可以，但不能太久。刚才金火灼烧留下的烙印还在发热，我的剑体……有些不稳。”
陈无咎点头。他知道问题出在哪。上一章金火焚烧伪字时，有一缕余焰扫过剑身，当时他以为只是短暂共鸣，没想到竟在剑体上留下了真正的烙印。这烙印不仅改变了她的形态，还打通了某种感知通道。
这不是反噬。
这是进化。
他不再犹豫，语气转为坚定：“以后，你当我的‘眼睛’。”
话落，剑身轻轻一振，没有回答，却有了动作。那股来自上方的视野重新浮现，稳定地覆盖在他的感知中。两个视角开始融合——一个是他的肉眼所见，一个是来自剑灵的俯视之眼。
他能同时看到地面的碎石、雾气的流动，以及更高处的地形起伏。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他迈步向前，脚步加快。东南方向的血光越来越清晰，虽然隔着浓雾，但气运之眼已经能分辨出两股不同的杀意交织在一起，其中一股极其隐晦，像是刻意隐藏。
慕清歌的声音再次响起：“左边三步，有陷坑。地面颜色不一样。”
陈无咎立刻停步，低头看去。表面看不出异常，但通过她的视角，他发现那一片泥土的色泽比周围略深，且没有碎石分布。
他绕开。
“前方七步，斜坡右侧，石头后面有人影轮廓。”
陈无咎蹲下身，借着一块巨岩遮挡。他看不见人影，但慕清歌的视野中，确实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贴在石后，静止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
“你能看出他是活的吗？”
“气息很弱……但血光是从他身上散出来的。他在伪装。”
陈无咎眯起眼。对方故意藏身，又散发杀机，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但为什么不直接出手？是在等同伴？还是在引诱？
他不敢赌。
“我们换路线。”他说，“从右侧林带穿过去，避开正面。”
剑身微震，表示同意。
两人开始缓慢移动。陈无咎每走一步都极为谨慎，依靠慕清歌的高空视野规避陷阱与埋伏点。他们穿过一片倒塌的石墙，绕过一处塌陷的地穴，终于接近了血光升起的核心区域。
雾气在这里变得更浓，空气中多了几分腥味。
“停下。”慕清歌突然说。
陈无咎立刻止步。
“前方十步，地上有一圈暗红色痕迹，形状像符文。踩上去会触发什么。”
陈无咎蹲下，仔细观察。地面看似普通，但在她的指引下，他发现泥土中有极细的裂痕，组成一个残缺的圆环，中心位置插着一根断裂的骨刺，上面还挂着半片腐烂的布条。
幽冥殿的标记。
他认得这个布置。这是《九幽玄功》里的“引血阵”，虽不完整，但一旦有人踏入，就会激活残留的怨念，引来附近游荡的尸傀。
他退后两步，低声道：“绕开，走东侧密林。”
刚要动身，慕清歌的声音陡然紧张：“等等！右上方树顶有人！”
陈无咎猛然抬头。
同一瞬间，一道黑影从高处跃下，手中寒光直取他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