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命运丝线、完成传承的那一刻,精卫只觉得整个人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里醒来。她站在新空间的入口,四周静谧无声,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属于任何香料的气息,像是时间本身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
空间比她想象中要小得多,甚至可以说,有些……朴素。四壁空无一物,唯有中央静静悬浮着一枚青玉令牌,令牌上浮光流转,隐约可见一个“定”字。她没有伸手去碰,而是缓缓闭上眼,感知着令牌散发出的波动。
那是一种极为细微的牵引,仿佛在邀请她休息、放松,放下一切戒备。
她笑了笑,心道:“看来,这传承的最后一环,是让我……睡觉?”
她盘膝坐下,意识缓缓沉入识海。
——然后,噩梦开始了。
第一夜,她梦见自己站在巫族祖地,天塌地陷,族人四散奔逃。她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跑,却动不了脚。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象征巫族命脉的建木轰然倒塌,树根断裂的瞬间,胸口图腾剧烈跳动,仿佛有无数虫蚁在啃噬她的血肉。
第二夜,她梦见自己被星辰之力反噬,体内灵脉寸寸崩裂,鲜血从七窍涌出。她试图运转坐忘法,却发现识海中那片星海早已被黑雾吞噬,连星光都成了扭曲的幻影。
第三夜,她梦见自己回到儿时的山林,母亲在溪边洗衣,父亲在屋前劈柴。她欣喜地跑过去,却在即将触碰到母亲衣角的那一刻,两人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她猛然惊醒,冷汗湿透衣背。
“不对劲。”她喃喃自语。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梦魇了。梦境太过真实,每一次醒来,她都能感受到残留的痛感,甚至……耳边还回荡着低语。
“你走过的路,别人也正走着。”
“你所见的轮回,不过是命运织网的一根线。”
“斩断他命,方能立己命。”
这些话,她都听过,但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命运丝线、轮回幻境、传承之地的尽头。它们本不该出现在她的梦里,更不该如此清晰。
她低头看向胸口图腾,那原本温润如玉的纹路,此刻竟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暗光。她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图腾边缘,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顺着经脉直冲识海。
她闷哼一声,猛地收回手。
“是混沌之力……”她喃喃,“它……渗透进来了。”
她闭上眼,运转坐忘法,试图稳住神魂。识海中,那片星海依旧存在,只是边缘处多了些许黑雾,像是墨水滴入清水,缓慢扩散。
她尝试驱散黑雾,却发现那些雾气根本不与她对抗,只是静静悬浮,仿佛在等待什么。
她心中一凛。
这不是单纯的侵蚀,而是一种……渗透。
混沌之力并未强攻,而是在她最放松、最疲惫、最脆弱的时刻,悄然潜入,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她的精神深处,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她彻底吞噬。
她睁开眼,目光沉静如水。
“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到底。”
她没有再尝试强行驱散黑雾,而是开始观察它。她发现,每当她回忆起某些特定的画面,比如建木倒塌、亲人离散、力量失控时,黑雾就会微微波动,仿佛……它在回应她的恐惧。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普通的梦魇,而是混沌之力在利用她的记忆、她的恐惧、她的执念,一点点侵蚀她的精神。
“它在……制造幻觉。”
她缓缓起身,走到那枚青玉令牌前,指尖轻点令牌边缘。令牌微微一颤,一道柔和的光芒自其表面扩散开来,如同晨曦驱散夜雾,将她识海中的黑雾稍稍逼退。
她松了口气,盘膝坐下,再次闭上眼。
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对抗梦境,而是任由梦境展开。
她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虚空中,四周无边无际,只有她一人。忽然,一道黑影从虚空中浮现,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只手伸出,掌心浮现出一道扭曲的黑纹符文。
那只手,缓缓向她胸口图腾伸去。
她没有躲,也没有反抗,而是轻轻一笑:“你终于来了。”
黑影一顿,似乎被她的情绪波动所影响,动作微微迟滞。
她抓住这个机会,识海中星海翻涌,星辰之力化作一道锁链,猛地缠上那道黑影。黑影剧烈挣扎,但锁链越收越紧,最终化作点点黑雾,被星海吞噬。
梦境崩塌。
她猛然睁开眼,识海清明,神魂稳固。
“看来,你也不是无所不能。”她低声说道。
她低头看向胸口图腾,那道原本泛着暗光的纹路,此刻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温润光泽。
她站起身,走到青玉令牌前,轻轻一握。
令牌入手温润,却在她掌心留下一道淡淡的灼痕。
“看来,这传承……还没结束。”
她转身,走出那片空间,脚步坚定,眼神清明。
而身后,那枚青玉令牌缓缓浮起,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眉心之中。
她没有回头。
耳边,又响起那句低语:
“命运,由你书写。”
她嘴角微扬,继续前行。
而她的身后,那道黑影的残影,在空气中缓缓散去,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