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萧夜离面前摊开着北境的军报和京城各方的动向密函，楚倾凰则在一旁的矮几上调配着新的药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墨香，却驱不散那份无形的凝重。
“兵部那边的摩擦被暂时压下去了，”萧夜离放下手中的信笺，揉了揉眉心，面具下的脸庞带着一丝倦意，“墨尘处置得及时，那几个挑事的刺头也被寻了由头调离了关键岗位。但孙敬那条老狗，藏得深，暂时抓不到他把柄。”
楚倾凰将称量好的药材细心包好，语气平静：“他们一击不成，必会再寻他法。柳如烟不会甘心只搞些小动作。”她抬起眼，看向萧夜离，“陛下那边，对流言可有反应？”
萧夜离眸光微沉：“父皇未曾明言，但前日召见我时，旁敲侧击地问起了你的‘家传秘学’，还提及钦天监近日观测星象，似有‘辅弼之争’的隐晦说法。虽未直言，但试探之意明显。”
“辅弼之争？”楚倾凰挑眉，“看来我们散播的‘辅星’之说，他们也利用了回来，想将你我比作争权之臣。”她沉吟道，“陛下这是既要用你我稳定朝局、制衡可能的新太子势力，又担心我们尾大不掉。柳如烟正是利用了陛下这份猜疑之心。”
正在这时，玄影再次匆匆而来，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
“殿下，主母，出事了。”玄影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我们安插在孙敬旧部中的一个眼线，冒死传来消息。孙敬和高虎等人，计划在下一批运往北境、由楚家旧部押运的军械上做手脚，意图栽赃陷害！”
“栽赃？”萧夜离眼神一凛。
“是。他们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批劣质箭簇和部分带有突厥标记的兵刃残片，计划在军械出库后，于途中调包部分货物，再将那些‘证据’混入其中。待军械运抵北境，他们便会安排人‘偶然’发现，然后弹劾楚家军——目标直指主母您——勾结外敌，以次充好，贻误军机！此乃通敌大罪！”
饶是楚倾凰心性沉稳，闻言也不由得心头一紧。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若真被他们得逞，人赃并获，就算皇帝心中存疑，在“铁证”面前，为了平息可能的边军哗变和朝野舆论，也极有可能严惩不贷！届时，她性命难保，更会连累整个楚家军和萧夜离的声誉！
“好一个釜底抽薪！”萧夜离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作响，牵动了内伤，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楚倾凰连忙上前为他顺气，一边急声问道：“可知他们具体的调包时间、地点和执行人？”
玄影回道：“时间就在三日后深夜，军械库货物装车完毕，等待次日清晨启运之时。地点选在城西通往北境的官道旁一处荒废的义庄，那里偏僻无人，易于动手。执行人主要是高虎纠集的几个心腹亡命之徒，以及孙敬安排的内应——兵部军械库的一个掌案小吏，名叫胡三。”
信息详尽，那眼线显然是冒了奇险。
楚倾凰脑中飞速运转，系统界面在眼前悄然展开，地图模块锁定城西义庄，同时快速检索着胡三和高虎等人的详细信息。但如何人赃并获并拿到铁证，却需符合这个时代的手段。
“殿下，我们必须将计就计！”楚倾凰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不仅要粉碎他们的阴谋，还要借此机会，将柳如烟和这些太子余孽，连根拔起！”
萧夜离缓过气，握住她的手：“你说，该如何做？”
楚倾凰沉声道：“他们想栽赃，我们就让他们‘成功’调包。玄影，让你手下最得力的影卫，精于潜伏与追踪的，提前埋伏在义庄内外，密切监视，但决不可打草惊蛇。在他们调包完成后，我们的人再暗中行动。”
她思路清晰，继续部署：“第一，等他们离开后，我们的人迅速将那些劣质箭簇和突厥兵刃替换出来，换成我们准备好的、外观相似但内里做了特殊标记的普通铁块和残刃，确保重量体积不变，短时间内不易察觉。原‘赃物’立刻秘密运回，妥善保管。”
“第二，也是关键，”楚倾凰目光灼灼，“我们需要人证！不仅要拿下胡三，还要尽可能生擒一两个高虎手下的核心人员。玄影，安排人手，在他们得手后、撤离的路上设伏，制造意外冲突，趁乱擒获关键人物！务必拿到活口！”
“第三，物证方面，除了那些替换下来的‘赃物’，还要想办法拿到他们密谋的直接证据。孙敬和高虎必然有书信往来，或者有知晓全盘计划的中间人。盯紧他们，看看这次行动前后，他们会与谁接触！”
萧夜离眼中露出赞许，接口道：“此外，我会让墨尘动用他在京畿各衙门的关系，留意近日是否有异常的人员或货物调动，看能否找到与孙敬、高虎相关的蛛丝马迹，形成旁证链。同时，通知我们在都察院的人，准备好，三日后，要有大案发生！”
“是！属下明白！定不负殿下、主母所托！”玄影领命，眼中燃起战意，迅速退下去安排。
三日后，深夜。
城西废弃义庄，阴风阵阵，荒草萋萋。
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与早已等候在此、心神不宁的胡三接上头。在胡三的指引下，他们迅速找到目标车辆，撬开箱笼，开始调换货物。高虎亲自在场监督，脸上带着压抑的兴奋与狠厉。
他们却不知，义庄残破的屋梁上、茂密的草丛中，数双锐利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影卫们如同融入了黑暗的石像，呼吸几不可闻。
调包完成，高虎带人迅速撤离，胡三也惴惴不安地返回军械库值守。
待他们走远，影卫们如同鬼魅般现身。一组人迅速而精准地将刚刚被塞进去的“赃物”取出，换上准备好的替代品，并将原物小心封装。另一组人则如同狩猎的豹子，悄无声息地尾随高虎等人而去。
在高虎一行人途经一段狭窄林道时，预先设置的绊马索骤然拉起，马匹惊嘶，人仰马翻！早已埋伏在两侧的影卫如同神兵天降，迅速扑上！高虎武功不弱，困兽犹斗，但他手下几人却在混乱中被影卫精准地击晕擒获。
与此同时，另一路监视孙敬的影卫也传来消息，就在行动前，孙敬的心腹管家曾秘密前往城南一处茶楼，与一个身份不明之人短暂会面，影卫已设法取得了他们丢弃的、写有暗语的废纸团。
翌日，午后。
就在那批被动过手脚的军械车队如期驶向北境的同时，都察院程御史手持厚厚一叠状纸和物证，于大朝会之上，在满朝文武惊愕的目光中，凛然出列，弹劾原兵部武库司郎中孙敬、原东宫侍卫副统领高虎等人，勾结突厥，栽赃陷害忠良，意图破坏北境防务，动摇国本！
程御史不仅呈上了从胡三处查获的调包计划细节（胡三已被控制并招供），展示了被替换下来的劣质箭簇与突厥兵刃原件，还提供了擒获的高虎手下头目的部分口供（虽未完全招认，但已露破绽），以及孙敬管家与人密会时留下的、带有特殊印记的纸团作为旁证。证据环环相扣，直指孙敬、高虎！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人证物证虽非完美无缺，但链条已然清晰，动机明确！
皇帝震怒，当庭下令缉拿孙敬、高虎一干人等，严加审讯！
消息传到那处偏僻宫苑，柳如烟正在对镜试图用劣质的胭脂掩盖憔悴，闻讯手猛地一抖，胭脂盒掉落在地，鲜红的粉末洒了一地，如同泼溅的鲜血。
她脸色瞬间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失败了？不仅失败了，还被对方拿到了人证物证？！孙敬、高虎若被拿下，严刑之下，谁能保证不吐出她来？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柳如烟猛地将镜台掀翻，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滔天的恨意，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开始蔓延。
楚倾凰！萧夜离！你们竟敢……竟敢如此！
她辛辛苦苦重新编织的网，才刚刚张开，就被对方以如此狠辣精准的手段撕得粉碎！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老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面无人色：“小姐，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内卫，说是奉旨……奉旨带您去宗人府问话！”
柳如烟浑身一颤，踉跄后退，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宗人府……那是处置皇族罪妇的地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但下一刻，一股更加极端、更加疯狂的念头从心底滋生出来，压过了恐惧。
就算死，她也一定要拉着楚倾凰垫背！她还有最后一招，那包她费尽心机才弄到的东西……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歇斯底里的疯狂，对着老太监嘶声道：“去！把我之前让你收着的那东西……那包从楚倾凰药渣里提炼出来的‘精华’……想办法……想办法混入宸王府下次采购的药材里！要快！在我被带走之前！”
她就算要下地狱，也一定要先看到楚倾凰身败名裂，被扣上毒害亲王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