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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圆月悬于长安城上,清辉遍洒,给这座煌煌帝都镀上了一层柔润的银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桂花甜香与佳肴的温热气息,丝竹管弦之声从坊间深处隐隐传来,处处皆是盛世太平的欢腾景象。

狄仁杰的府邸内,庭前水榭边,亦是一派难得的松弛。几案上摆着瓜果月饼,清茶袅袅生香。狄仁杰身着常服,面容在月光下更显清癯睿智,他正执壶为李元芳斟茶。这位年轻的千牛卫将军,虽在休憩,坐姿依旧如松,锐利的眼神此刻也染上几分节日的柔和,听着狄仁杰讲述年轻时在并州遇到的一桩奇闻。

“大人是说,那石像真会自己流泪?”李元芳微微倾身,眼中闪着好奇的光。

狄仁杰捻须微笑,正要细说,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猛地撕裂了月夜的宁静,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慌乱。狄春几乎是踉跄着冲到了水榭之外,平日里总是沉稳的脸庞此刻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指着府门的方向,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被无形的恐惧扼住了咽喉。

“老、老爷!门……门上!灯笼……”狄春语不成句,手指剧烈颤抖。

李元芳反应极快,霍然起身,右手已按在腰间佩刀之上,身影如电,几个起落便已掠至前院。狄仁杰眉头紧锁,放下茶盏,快步跟上。

前院的气氛已凝滞如冰。几名守门的侍卫僵立在朱漆大门前,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人人面无人色,目光死死钉在门楣上方,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怖。那两盏原本悬挂着应景的喜庆红纱宫灯,不知何时已被取下。此刻,孤零零悬在那里的,只有一盏灯笼。

一盏触目惊心的灯笼。

它的骨架是寻常的竹篾,外面却未糊以彩纸或薄纱,而是……紧紧绷着一张惨白的人皮!那皮子被处理得异常平整,薄如蝉翼,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非生非死的蜡样光泽。皮上五官的轮廓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挺秀的鼻梁,紧闭的眼睑,甚至那微张的、仿佛欲诉无声的嘴唇,都纤毫毕现。人皮灯笼的顶部,一根粗陋的铁钩深深楔入门楣的硬木之中,钩尖处,暗红的、半凝固的血珠正缓缓渗出,凝聚,终于不堪重负,“嗒”的一声轻响,滴落在下方光洁的青石板上,绽开一朵小小的、妖异的血花。

死寂笼罩着整个前院,只有那滴血声,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个人绷紧欲断的心弦上。

“飞……飞鸾姑娘?”一个侍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元芳瞳孔骤缩!他见过飞鸾,就在昨夜的御前大宴上。那倾城的容颜,如莺的歌喉,舞动时似能引动月华……而此刻,那张曾令无数王孙公子倾倒的绝色面庞,竟以如此惨绝人寰的方式,被剥制成灯笼罩,悬于狄府的门楣之上!

“妖孽!”李元芳胸中一股暴烈的怒火腾地燃起,瞬间压倒了那蚀骨的寒意。他足尖猛地一点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拔地而起,直扑门楣。腰间寒光乍现,龙渊剑发出一声清越震耳的龙吟,剑光匹练般斩向那悬挂灯笼的铁钩!

“锵!”

火星四溅。铁钩应声而断!

那盏诡异的人皮灯笼,连同那截滴血的断钩,直直坠落下来。李元芳人在半空,猿臂轻舒,稳稳地接住了下坠的灯笼。就在灯笼入手,烛火因震动而剧烈摇曳明灭的一刹那,李元芳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灯笼表面那张惨白的人皮脸庞。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

摇曳的火光透过薄薄的人皮,光影流转间,那张本该毫无生气的脸上,那微张的唇角,似乎……极其诡异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冰冷!那绝非错觉!一股寒气瞬间从李元芳的尾椎骨窜上头顶。

“大人!”李元芳落地,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将灯笼捧到已疾步赶至的狄仁杰面前。

狄仁杰的脸色凝重如铁。他没有去看灯笼表面那骇人的五官,而是俯下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灯笼的每一寸角落。灯笼骨架粗糙,是市井最廉价的竹篾。固定人皮用的是普通的麻线,针脚却异常均匀细密,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工整”。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人皮灯笼底部边缘,一处因灯笼骨架粗糙而微微翘起、未被完全绷紧的褶皱旁。

那里,沾着一点点极其微小的东西。像是某种半凝固的脂膏,颜色近乎透明,只有米粒大小,若不细察,极易被忽略。

狄仁杰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尖,极其谨慎地刮下这一点点脂膏碎屑,凑到鼻端。一股极其幽微、极其奇特的冷香钻入鼻腔。这香气……清冽、空幽,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深宫禁苑的疏离感。绝非市井寻常之物!

“元芳,”狄仁杰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压下了所有惊涛骇浪,“立刻带人封锁府门周围百步,所有痕迹,哪怕一片落叶,一粒尘土,都不可放过!仔细搜索!狄春,备车,去万年县衙!”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盏人皮灯笼上,眼神深如寒潭,“带上它!”

万年县衙的殓房,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阴冷和弥漫的血腥与草药混合的怪异气味。

万年县令周正早已等候在此,脸色比死人好看不了多少,额头上全是冷汗。看着狄仁杰和李元芳带着那盏令人毛骨悚然的灯笼进来,他腿肚子都在打颤。

“狄……狄阁老……”周正的声音抖得厉害。

狄仁杰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目光直接投向房间中央冰冷的石台上。那里,覆盖着一层素白麻布。

仵作得到示意,颤抖着手揭开了麻布。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当石台上那具失去皮肤的躯体完全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时,李元芳还是感到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喉头涌动。周县令更是直接扭过头去干呕起来。

那已不能称之为一具“身体”,更像是一团被粗暴处理过的、暗红发紫的筋肉组织。剥皮的手法极其残忍,从后颈开始,沿着脊椎一路向下,皮肉被完整地剥离。失去了皮肤的包裹,肌肉的纹理、血管的走向都狰狞地暴露在空气中,凝结着大片大片暗黑的血痂。头颅尚在,但面部同样被剥去了皮肤,只留下模糊一片的肌肉和空洞的眼窝、鼻孔,牙齿森然地暴露在外,形成一个永恒凝固的无声嘶吼。

狄仁杰面沉似水,眼神锐利如刀锋,在尸体上反复逡巡。他看得极其缓慢,极其专注。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那血肉模糊的双手上。十指的指甲,大多在挣扎或剥皮过程中断裂、翻卷。然而,就在右手食指那断裂的指甲缝深处,狄仁杰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反光。

他示意仵作递过一把细长的镊子。屏住呼吸,镊尖探入那狭小污浊的缝隙,极其小心地,夹出了一点比在府门前发现的更微小的、同样近乎透明的脂膏碎屑。

再次凑近鼻端。那股清冽、空幽、带着宫廷疏离感的奇特冷香,又一次清晰地钻入狄仁杰的感官。

“周县令。”狄仁杰的声音在死寂的殓房中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

“下官在!”周正强忍着不适,连忙应声。

“昨夜御宴,歌伎飞鸾献艺,何时离宫?何人同行?宫中记录,尤其是宫门出入之录,即刻调取详查!不得有误!”

“是!下官马上去办!”周正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狄仁杰的目光再次回到那盏放在另一张石台上的人皮灯笼上。那张属于飞鸾的、被月光和烛火映照过的脸皮,此刻在殓房冷硬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惨白诡异。他拿起灯笼,凑近烛火,细细观察着那脂膏碎屑粘附的位置——灯笼底部边缘的褶皱处。

“大人?”李元芳看着狄仁杰凝重的神色,低声道,“这脂膏……与死者指甲缝里的相同?莫非是凶手所留?”

狄仁杰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灯笼,走到装有飞鸾遗体的石台边,再次审视那血肉模糊的双手,尤其是那残留着脂膏的指甲缝。又走回放置灯笼的石台,反复比对。他拿起灯笼,手指沿着人皮被绷紧的边缘轻轻触摸,感受着那细微的凹凸与张力。

“指甲缝里的脂膏,”狄仁杰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冰冷的空气中,“是在她生前,或者说,是在她濒死挣扎时,用力抓挠某个东西,从而嵌入甲缝的。而这灯笼底部边缘的褶皱……元芳你看,这翘起的不平整处,恰恰是灯笼骨架制作粗糙、无法将人皮完全绷紧所致。”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这灯笼底部边缘的脂膏,并非剥皮制灯时无意蹭上。它更像是……死者飞鸾在极度痛苦和反抗中,指甲刮擦过灯笼粗糙的竹篾骨架,将原本嵌在指甲缝里的脂膏,又蹭到了这骨架之上!”

李元芳眼中精光一闪:“所以,这脂膏,是她死前最后接触的凶手身上的东西!或者说,是凶手当时所使用的物件上的残留!”

“不错!”狄仁杰斩钉截铁,“此物,便是锁凶之匙!”

“可这香气……”李元芳皱眉思索,“极其独特,绝非市井所有。大人方才也提到,似有宫苑之气?”

狄仁杰微微颔首:“幽冷、空远,带着一种精心调配的矜贵。寻常富户纵有奇香,也难有这般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元芳,备马!”

“去何处?”

“教坊司,凝碧阁!”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飞鸾生前居所。剥皮制灯,如此酷烈,凶手必怀滔天之恨,或欲掩盖惊天秘密。飞鸾的住处,定有痕迹!”

夜色已深,长安各坊坊门紧闭,宵禁森严。唯有狄仁杰手持大理寺令牌和李元芳的千牛卫腰牌,马蹄踏破寂静的街道,如两道黑色的闪电,直奔平康坊内的教坊司。

凝碧阁位于教坊深处,独立小院,曾是飞鸾独享的荣宠。此刻,阁门紧闭,檐下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昏黄的光晕映照着空寂的庭院,再无昔日丝竹欢笑,唯余一片死寂般的萧索。阁内陈设精致典雅,却处处蒙尘,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属于飞鸾的脂粉香气,此刻闻来,却透着凄凉。

狄仁杰的目光如炬,扫过梳妆台、琴案、绣架……最终,定格在那张镶嵌着螺钿、雕工精美的黄花梨木梳妆台上。妆奁打开着,里面珠钗首饰凌乱,显然已被官府简单搜查过。狄仁杰的手指轻轻抚过妆奁光滑的内壁,一寸一寸,感受着木质的纹理。

突然,他的指尖在妆奁内壁左下角一处极不起眼的接缝处,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滞涩感。那触感,不同于木材本身的纹理,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嵌在里面。

他眼神一凝,从袖中取出一柄薄如柳叶、寒光闪闪的锋利小刀。刀尖精准地插入那细微的接缝,手腕极稳地轻轻一撬。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弹动声。妆奁内壁一块薄薄的木板竟向上弹开一小截,露出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

夹层很浅,里面只放着一件东西。

不是书信,不是珠宝,而是一小片被仔细折叠起来的、质地坚韧的羊皮!

狄仁杰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展开。昏黄的灯光下,羊皮上是用极细的墨线勾勒出的图案——纵横交错的线条,标注着几个简略的字符和符号,中间一块区域被特意加深了颜色,旁边写着一个地名:蓝田。

这赫然是半幅矿脉图!而且描绘的,正是长安附近蓝田山区的矿藏分布!

“铜矿图?”李元芳凑近一看,低呼出声,眼中充满了震惊,“飞鸾一个教坊歌伎,怎会有此物?”

狄仁杰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被加深的区域,眼神凝重如深渊:“蓝田铜矿,乃铸钱重地,由少府监直管,向为宫中内侍省宦官协理督造。此图虽只半幅,却已点明富矿核心所在。飞鸾私藏此图,其死……”

话音未落,阁外庭院中,忽然传来一个尖细、阴柔,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拖长的腔调,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狄阁老……夜探香闺,可有所得啊?”

李元芳瞬间按剑转身,护在狄仁杰身前,全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狄仁杰缓缓将那张羊皮矿图收入袖中,面色沉静无波,转身面向阁门。

庭院中,月光如水银泻地。一个身着深紫色圆领宦官常服的身影,在几名提灯小太监的簇拥下,如同鬼魅般立在院中。来人面白无须,保养得极好,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平和微笑,眼神却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冰冷的古井,正是权倾内廷、掌管少府监部分事务的内侍省少监——冯德全!

他手中,随意地把玩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莹润无瑕的白玉小瓶。那玉瓶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一看便知是御用贡品中的极品。

“冯少监。”狄仁杰的声音平稳如常,听不出丝毫波澜,“夤夜至此,好雅兴。”

冯德全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仿佛刻上去的一般。他慢悠悠地向前踱了两步,目光越过李元芳,落在狄仁杰脸上,又仿佛不经意地扫过他刚刚藏入袖中的手。

“阁老说笑了。听闻飞鸾姑娘遭此大难,香消玉殒,咱家这心里,也是痛得很呐。”他的声音带着假惺惺的叹息,目光却转向手中把玩的白玉瓶,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瓶身,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温柔。“可怜见的,那样一副好皮囊,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就这么毁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他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饶有兴致,甚至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探讨”意味:“不过嘛,狄公办案如神,可曾知晓,这人皮灯笼,若要做得鲜活、长久、栩栩如生,如同生人肌肤一般,其中……可是大有讲究的?”

他微微举起手中的白玉瓶,月光透过薄薄的瓶壁,隐约可见里面盛着大半瓶清澈如水、微微粘稠的液体。

“首要便是选材,”冯德全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谈论一件艺术品,眼神却冰冷如毒蛇,“定要青春妙龄,肌肤细腻如绸缎者,方为上品。其次便是这‘取’的功夫……”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指尖轻轻弹了弹玉瓶,发出清脆的微响,“需得趁其气息刚绝,身体尚温软之时,以极薄、极利的快刀,顺着肌理,轻柔、迅速、完整地……剥下。稍有迟疑,或是技法不精,皮子便会留下瑕疵,价值大损。”

他向前又迈了一步,距离阁门更近,那白玉瓶在他手中反射着清冷的月光,瓶口微倾,一股极其幽微、极其清冽奇异的冷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正是狄仁杰在人皮灯笼上、在飞鸾指甲缝里反复嗅到的那股独特香气!

李元芳握剑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眼中杀机暴涨!这阉贼竟敢如此肆无忌惮!

狄仁杰却抬手,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几乎要拔剑而出的李元芳。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或惊惧的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冯德全手中的玉瓶,仿佛在审视一件关键证物。

“哦?听冯少监所言,对此道倒是颇有心得?”狄仁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不知这玉瓶中所盛,又是何物?竟有如此奇香。”

冯德全似乎很满意狄仁杰的反应,脸上那悲悯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狄公好眼力,好嗅觉。此乃‘玉露脂’,采昆仑雪莲之蕊,合南海鲛人泪,佐以深海寒玉髓,于冬至子时,以无根之水精心熬炼,再窖藏于冰窟之中三年方成。天下间,唯大内秘藏数瓶而已。”

他再次轻轻晃动着玉瓶,里面清澈的液体微微荡漾:“此脂妙用无穷。取下的皮子,需立刻以此脂浸润、揉按,使其柔韧鲜活,光泽永驻,不腐不蠹……如同活人肌肤,触之生温。”他看向狄仁杰,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深意,“狄公在灯笼上所见飞鸾姑娘之皮,能保有那般鲜活色泽,甚至在灯火映照下恍若生人,此脂……功不可没啊。”

他微微倾身,将手中的玉瓶递向狄仁杰的方向,脸上带着一种虚伪的诚恳:“狄公若是不信,不妨……亲自验看验看?”

玉瓶在月光下闪烁着诱人而危险的光泽,那股奇异的冷香更加清晰地弥漫开来。

李元芳全身紧绷,呼吸都屏住了,目光死死盯着那玉瓶,又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渊渟岳峙。他没有去接那玉瓶,目光却从瓶身上移开,缓缓抬起,直视着冯德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对方虚伪的笑容,直抵其灵魂深处。

“玉露脂浸润,确能保人皮鲜活不腐。”狄仁杰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穿透夜色的力量,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然,冯少监似乎忘了告诉老夫另一件事。”

冯德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那完美的悲悯面具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眼神深处掠过一丝疑惑和警惕:“哦?狄公所指何事?”

狄仁杰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洞悉一切的弧度。他没有回答冯德全,而是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李元芳,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

“元芳!取灯笼!破开它!”

“遵命!”李元芳早已按捺不住,闻令即动,如猛虎般扑向阁内放置灯笼的石台。龙渊剑再次出鞘,寒光一闪,剑尖精准无比地刺入灯笼顶部人皮与竹篾骨架结合处,手腕猛地一旋!

“嗤啦——!”

坚韧的人皮在锋锐无匹的剑刃下应声被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李元芳毫不犹豫,双手抓住裂口边缘,运足内力,猛地向两旁一撕!

“嘶啦!”

整张飞鸾的人皮,被硬生生从灯笼骨架上扯开、剥下!

然而,就在这张惨白的人皮被剥开的瞬间,露出了里面支撑灯笼的竹篾骨架。而就在那骨架的内侧,紧贴着竹篾,竟然……还有一层东西!

那是一层颜色更深、质地似乎也略有不同的人皮!它被巧妙地绷在灯笼骨架的内层,外面覆盖着飞鸾那张显眼的皮子,形成了匪夷所思的“夹层”结构!

内层的人皮显然不如外层飞鸾的皮子处理得那么“精细”和“完美”。它显得有些粗糙,颜色也更暗沉。然而,就在这张内层人皮的背部中央,靠近肩胛骨的位置,赫然烙印着一个清晰的图案!

那是一个用烧红的烙铁烫上去的印记——一个极其简略、却狰狞丑陋的铜钱图案!铜钱中央,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奴”字!

这是矿奴的烙印!是官府在那些发配到铜矿从事最危险、最苦役的罪奴身上,打下的、终生无法磨灭的耻辱标记!

庭院中,死一般的寂静。唯有灯笼骨架被撕裂的竹篾发出轻微的噼啪断裂声。

冯德全脸上那悲悯的、掌控一切的虚伪笑容,如同被冻结的湖面,瞬间凝固、崩碎!他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死死地盯着灯笼骨架内层那张带着“奴”字烙印的人皮,握着白玉瓶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起来。那一直被他稳稳托着的玉瓶,此刻也随着他身体的僵硬而晃动了一下,瓶内清澈的“玉露脂”泛起危险的涟漪。

“不……不可能!”他失声低呼,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这贱奴的皮……怎么会……在里面?!”

狄仁杰猛地踏前一步,这一步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踏碎了庭院中凝滞的空气。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寒冰利箭,瞬间洞穿了冯德全所有的伪装,直刺其灵魂深处!

“贱奴?”狄仁杰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压,“冯德全!你口中的‘贱奴’,可是蓝田铜矿中,因不堪你与同伙贪墨克扣、草菅人命、私贩矿铜牟取暴利,而被你虐杀灭口的矿奴?!”

“你私藏这半幅铜矿图,”狄仁杰猛地从袖中抽出那张羊皮矿图,在冯德全眼前霍然展开,图上蓝田富矿的标记在月光下刺眼夺目,“正是飞鸾无意中截获、欲以此揭露你滔天罪行之关键证物!”

狄仁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整个凝碧阁似乎都在簌簌发抖:“你察觉飞鸾知晓此图,便对她痛下杀手!剥皮制灯,悬于我府门,一则灭口,二则欲以骇人之举震慑宵小,三则……”他目光如炬,死死锁住冯德全煞白的脸,“嫁祸于老夫!好一个一石三鸟的毒计!”

“然而,”狄仁杰的声音陡然转为冰冷的嘲讽,他指向灯笼骨架内层那张带着“奴”字烙印的人皮,“你机关算尽,却百密一疏!你剥下飞鸾人皮制灯,为求完美,不惜动用御贡珍品‘玉露脂’!你沉浸于这‘杰作’的‘完美’之中,却得意忘形,为了节省那点‘玉露脂’,竟将此前被你剥皮虐杀、随手弃置的矿奴残皮,草草处理,充作灯笼内衬!”

“正是你这病态的‘节俭’与‘完美’之念,留下了这铁一般的罪证!”狄仁杰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灯笼外层,是飞鸾被你灭口的冤魂!灯笼内层,是被你榨干血肉、虐杀弃尸的矿奴血泪!冯德全,你还有何话说?!”

“一派胡言!血口喷人!”冯德全终于从极度的惊骇中回过神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扭曲的狰狞与疯狂的否认。他厉声尖叫,声音尖利得刺破夜空:“狄仁杰!你构陷咱家!你无凭无据!咱家要面圣!咱家要……”

“证据?”狄仁杰冷冷地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锋,直刺冯德全紧握玉瓶的手,“你手中的‘玉露脂’,便是铁证!飞鸾指甲缝中残留的脂膏,灯笼骨架上的脂膏残留,皆与你瓶中之物同源!此乃御用贡品,非内侍省少监以上,谁能轻易动用?更遑论如此大量使用于……剥皮制灯这等骇人之事!”

狄仁杰踏前一步,强大的气势如山岳般压向冯德全:“还有!你方才亲口所言,人皮需‘玉露脂’浸润方可不腐!你对剥皮手法、选材‘心得’之详述,在场之人皆可作证!此等秘辛,若非亲手施为,焉能知晓得如此巨细无遗?!这,便是你的口供!”

“至于矿图、矿奴烙印……”狄仁杰猛地挥手,指向万年县令周正以及闻讯赶来的大理寺丞张柬之等官员所带领的、已将庭院团团围住的差役和禁军,“人证物证俱在!冯德全,你罪孽滔天,罄竹难书!天理昭彰,今日便是你伏法之时!”

“拿下!”李元芳早已按捺不住,暴喝一声,声震四野!

“遵命!”周围如狼似虎的差役和禁军轰然应诺,刀枪并举,寒光瞬间将冯德全及其随从小太监笼罩!

“不——!!”冯德全发出绝望的、野兽般的嘶吼,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他猛地将手中那价值连城的白玉瓶狠狠掷向地面!

“啪嚓!”

玉瓶碎裂,清澈粘稠的“玉露脂”四溅开来,那股奇异的冷香瞬间浓郁地弥漫开,却再也无法掩盖那滔天的血腥与罪恶。

他身边的几个小太监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冯德全状若疯虎,竟欲扑向狄仁杰,但李元芳的身影如鬼魅般闪至,龙渊剑的剑柄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他的后颈!

“呃……”冯德全双眼翻白,喉头发出咯咯的怪响,全身的力量瞬间被抽空,像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被扑上来的差役用沉重的铁链死死锁住,如同拖死狗般向外拖去。

“狄仁杰!你不得好死!咱家做鬼也不放过你……陛下!陛下!老奴冤枉啊……”冯德全歇斯底里的咒骂和哭嚎声在铁链的哗啦声中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凝碧阁外的夜色里。

庭院中,月光依旧清冷。地上,碎裂的白玉瓶残片和溅开的“玉露脂”在月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那股奇异的冷香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狄仁杰站在庭院中央,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罪恶与终结气息的夜风,复又睁开。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张被李元芳撕下的、属于飞鸾的惨白人皮,最终停留在灯笼骨架上那张带着丑陋“奴”字烙印的内层人皮上。

“元芳。”狄仁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沉稳如山。

“属下在!”李元芳收剑入鞘,肃然应道。

“持我手令,即刻调集千牛卫,封锁蓝田铜矿!所有涉案官吏、监工,一个不许走脱!彻查矿奴名册,凡有烙印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骨!”狄仁杰的目光转向万年县令周正和大理寺丞张柬之,“周县令,张寺丞!”

“下官在!”两人连忙躬身。

“冯德全一案,牵连甚广。其府邸、少府监相关卷宗、所有经手矿铜账目,即刻封存彻查!凡有贪墨、草菅人命、私贩矿铜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严惩不贷!”狄仁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遵阁老令!”众人齐声应诺,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狄仁杰最后看了一眼那狰狞的灯笼骨架,挥了挥手,声音低沉而决绝:“此物……连同飞鸾姑娘遗蜕,寻一洁净处,好生焚化了吧。愿其魂灵,早得安息。”

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凝碧阁外。东方天际,已隐隐透出一线灰白。漫长而血腥的中秋之夜,终于过去。然而,灯笼内层那张带着“奴”字烙印的皮,如同一个无声的、泣血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底。那不仅仅是一个矿奴的印记,更是这煌煌盛世华袍之下,一道永远无法被彻底掩盖的、丑陋而深重的疮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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