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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3年,此时英国的北美殖民地仍处于早期发展阶段,与英国本土的矛盾尚未激化到革命程度。

真正的冲突焦点在于各殖民地之间的利益争夺、与法国\/西班牙殖民势力的边境摩擦、以及殖民地精英阶层内部的矛盾,比如大庄园主与新兴商人、沿海与内地之间的利益冲突。

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特使找到唐天河,希望借助他的力量,打破新英格兰地区商人非法与西印度群岛进行贸易的“三角贸易”环节,并压制该地区日益成长的造船业和走私经济对英国本土商业的冲击。

唐天河带领一支舰队抵达波士顿,他表面是进行友好贸易,实则观察。

“尊敬的唐先生,您可算到了!”

英国东印度公司特派员威廉·道森快步迎上跳板,丝质礼帽下的额头渗出细汗。他身后,波士顿港的晨雾正被初升的日光撕开,露出密密麻麻的桅杆。

唐天河踏上码头木板,靴跟叩出沉稳的声响。他今日穿着深蓝色呢绒外套,铜扣擦得锃亮,腰间那把佩剑的剑柄上,圣龙徽记在晨光中泛着光泽。

“这港口比我想的热闹。”他目光扫过泊位。

岂止是热闹。

港区里挤满了各色船只,新英格兰本土造的纵帆船、来自加勒比的单桅快船、甚至还有几艘挂着荷兰旗的三桅商船。

工人们喊着号子从船舱里扛出蔗糖桶、烟草捆,又把成箱的铁钉、布匹、朗姆酒装上去。空气里弥漫着咸腥、焦油和腌鱼的味道。

道森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繁荣,是的……但这种繁荣,对国王的国库可没什么好处。”

唐天河没接话。

他脑海里,系统面板无声展开。

今日签到的奖励是3000西班牙金币,以及一本《1722-1723年北美十三州主要商品流通数据分析》,羊皮纸封面上墨迹还新。

他心念微动,书页在意识中哗啦翻过,波士顿港每十条船里至少有六条在参与走私的数据清晰浮现。

“道森先生,”唐天河终于开口,声音平缓,“你信上说,这里有人坏了规矩。”

“何止是坏了规矩!”道森压低声音,手指向港口西侧一片最繁忙的码头,“您看那边,哈钦森家的船队,上周刚从法属马提尼克运回来三百桶糖,报关时只写五十桶。

还有那边,那艘‘自由号’,名义上跑沿海货运,可它的吨位能横渡大西洋!”

几个码头工人推着堆满木桶的推车经过,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噪音淹没了道森的后半句话。

唐天河朝身侧的卡洛斯递了个眼神。

这位圣龙舰队副统领微微颔首,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燧发手枪柄上。他身后,二十名穿着深灰色制服、胸佩银龙徽章的水兵在跳板两侧列队,动作整齐得让码头上几个英国红衫军哨兵都侧目。

“先看看。”唐天河说。

道森安排的落脚处是港口区最好的一幢三层砖楼,窗户正对海关大楼。二楼书房里,唐天河站在窗前,手里端着杯加勒比产的咖啡。

街道对面,海关大门前围着一群人。

“又来了。”道森站在他身侧,语气里带着焦躁,“每周至少闹这么一回。那些商人,还有为他们说话的律师、记者……简直把这里当成了集市。”

楼下的喧哗声飘上来。

“凭什么扣我的货?!”

“根据《航海条例》,殖民地所有进出口货物必须由英国船只运输,并经由英国港口报关纳税。”

海关官员的声音干巴巴的,像在念诵经文,“你这批靛蓝染料,报关单上写的是‘弗吉尼亚本地产’,可货箱上还有法文印记。”

“那是旧箱子!二次利用!”

“那就请打开查验。”

“你这是刁难!”

人群开始推搡。几个水手模样的壮汉挤到前面,挡在货主和海关官员之间。街道另一头,几个穿着体面、头戴三角帽的绅士冷眼旁观,交头接耳。

唐天河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海关大楼二层的一扇窗户上。

窗帘微微晃动,有人在那里看着。

“道森先生,”他忽然问,“对面那栋楼,挂着蓝色招牌的,是什么地方?”

“啊,那是‘海员与商人俱乐部’。”道森撇嘴,“一帮本地商人搞的聚会场所,成天讨论怎么钻法律的空子。领头的是个叫塞缪尔·亚当斯的年轻人,哈佛毕业的,伶牙俐齿,专门帮商人打关税官司。”

咖啡杯被轻轻搁在窗台上。

“有意思。”唐天河说。

他转身朝书房外走去,卡洛斯立刻跟上。道森愣了两秒,急忙小跑着追上来:“唐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楼下正乱着。”

“看看活水怎么流动。”

楼梯在靴子下发出吱呀声。

门一开,街上的声浪扑面而来。咸腥的海风里混着人群的汗味、马粪味,还有隐隐的火药味,几个英国红衫军已经端起了滑膛枪,枪口斜指着地面,但手指扣在扳机护圈外。

“退后!全部退后!”海关官员是个四十来岁的瘦高个,鼻梁上架着眼镜,法令纹深得像刀刻,“再妨碍公务,一律按暴乱处置!”

货主是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此刻眼睛瞪得通红:“老子这船货要是误了期,买家要赔五百英镑!你一个子儿薪水的小吏赔得起吗?!”

“扣押货物是依律行事!”

“依的哪门子律?伦敦那帮老爷拍脑袋想出来的律?!”

人群里爆出几声叫好。

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语调温和但清晰:

“约翰逊先生,根据1696年修订的《航海条例》第7款,海关官员有权对有疑点的货物进行开箱查验,但必须在货主或其代理人在场的情况下进行。您刚才要求单独查验,这不符合程序。”

所有人都转过头。

说话的是个穿着朴素灰外套的年轻人,大概二十出头,棕色头发扎在脑后,手里捧着本厚重的法律典籍。他身旁站着个少女,约莫十七八岁,亚麻色头发从白色软帽下露出几缕,双手紧紧攥着裙摆。

海关官员的脸沉了下来。

“怀特先生。”他咬着牙说,“你一个哈佛的助教,不去教你的拉丁文,跑来港口掺和什么?”

“我只是指出程序问题。”年轻人不卑不亢,“法律应当被正确执行,否则就失去了威严。”

“说得好听!谁不知道你和你那帮朋友,整天在酒馆里煽动对国王法令的不满?”官员冷笑,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既然你懂法律,那就跟我回海关,好好讲讲你的‘程序’!把他也带走!”

两个红衫军上前就抓年轻人胳膊。

少女惊呼:“哥哥!”

“阿比盖尔,别怕。”年轻人扭头安慰妹妹,身体却被拽得一个趔趄。他手里的书掉在地上,书页在石板路上哗啦散开。

人群骚动起来。

几个水手往前挤,被枪托顶了回来。货主约翰逊想说什么,被同伴死死拉住。对面俱乐部二楼那扇窗户后,人影晃了晃。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

声音不高,但奇异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法律是枷锁,但贸易是活水。”唐天河缓步走进冲突中心,深蓝色外套在波士顿秋日的阳光里泛着哑光,“为何要堵住活水呢?”

海关官员愣住,上下打量他:“你是?”

卡洛斯上前半步,手指一翻,一枚银质徽章亮出来。徽章上,盘旋的圣龙浮雕在日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龙爪下踩着的不是权杖,而是一串断裂的锁链。

官员的瞳孔缩了缩。

“这位是加勒比海圣龙商会的唐天河先生。”道森喘着气挤过来,从怀里掏出封信函,火漆封印上印着东印度公司的纹章,“受伦敦方面邀请,前来波士顿进行贸易考察。你有什么问题?”

信纸在官员眼前展开,落款处几个名字让他额头瞬间冒汗。

他咽了口唾沫,松开抓住年轻人胳膊的手,后退半步,朝唐天河僵硬地躬身:“抱……抱歉,唐先生。我不知道您……”

“现在知道了。”唐天河打断他,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书页。

羊皮纸上抄录着格劳秀斯的《海洋自由论》,拉丁文边上有细密的英文批注。他扫了两行,把书页整理好,递还给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接过书,手指还有些抖:“谢谢您,先生。”

“怀特家的?”唐天河问。

“约翰·怀特。这是我妹妹阿比盖尔。”

唐天河看向那个少女。

她正抬头望着他,浅棕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脸颊因为刚才的激动还有些泛红。白色软帽的系带在下巴下打了个结,亚麻裙子洗得发白,但领口和袖口绣着细密的十字纹,这是清教徒家庭常见的装饰。

“你很勇敢,”唐天河对她说,“敢跟着你哥哥来这里。”

阿比盖尔抿了抿嘴唇,声音很轻但清晰:“上帝教导我们,应当为公义发声。”

“公义……”唐天河重复这个词,笑了笑。他转向海关官员,“这批货,手续补齐需要多久?”

“至少三天……”

“半天。”唐天河说,“我今天下午要看到这批靛蓝染料出港。有问题吗?”

官员张了张嘴,目光扫过道森手里的信函,又扫过唐天河身后那些沉默站立的灰衣水兵,那些人手一直没离开过腰间的枪柄。

“……是,唐先生。”

人群里响起低低的嘘声,不知是庆幸还是嘲弄。

货主约翰逊长舒一口气,朝唐天河连连拱手,转身就催着工人去办手续。红衫军收起了枪,簇拥着官员退回海关大楼。

一场冲突就这么消散了。

但空气里的紧绷感还在。

唐天河转向约翰·怀特:“你刚才引用的法律条款,是1696年修订版的第7款第3条,但1720年枢密院发布了补充解释,赋予海关在‘紧急情况下’的独立查验权。他们真要较真,你未必占理。”

约翰愣住,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东方面孔的年轻人:“您……您熟悉英国的海事法?”

“做生意,总得知道规矩的边界在哪。”唐天河目光扫过街对面那栋蓝色招牌的建筑。二楼的窗帘已经拉严了。“你经常来港口?”

“偶尔。我想了解真实的贸易,而不是书本上那些……被修饰过的描述。”约翰的声音低了些,“我父亲是牧师,他觉得我不务正业。”

阿比盖尔轻轻拉了拉哥哥的袖子,示意他别多说。

但唐天河已经接过话:“你父亲是对的,也不对。知识比偏见更有力量,但首先得知道,该用哪种知识去对抗哪种偏见。”

他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封面上是拉丁文书名《Ars Navalis》。书不厚,但纸张和装订都很考究。

“航海术的抄本,”他递给阿比盖尔,“从荷兰商人那儿换来的。上面有些星图绘制法,和你哥哥那本书里的批注笔迹很像——他应该用得上。”

阿比盖尔没接,先看向哥哥。

约翰盯着那本书,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本《航海术》,阿姆斯特丹书商开价三十英镑,他抄了三个月文书也凑不够。

“……太贵重了。”

“知识无价,但可以流通。”唐天河把书塞进阿比盖尔手里。少女的手指纤细,指腹有握笔留下的薄茧。“你刚才说,应当为公义发声。那你知道,在伦敦议会里,谁在替新英格兰的商人发声吗?”

约翰苦笑:“没人。议会里坐着的都是南方种植园主的代言人,弗吉尼亚的烟草、卡罗来纳的稻米,那些才是伦敦老爷们关心的。”

他指了指港口那些忙碌的船只,“至于我们……我们造的船再好,运的货再多,在他们眼里也只是在抢本土船厂的生意。

我听说,下个月议会就要辩论新的《海运限制法案》,如果通过,新英格兰建造的船只吨位将被严格限制,连近海贸易都要被本土船队垄断。”

阿比盖尔忽然小声说:“哥哥,该回去了。父亲说过……”

“我知道。”约翰叹了口气,朝唐天河躬身,“再次感谢您,唐先生。您……您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传闻里我是什么样?”

“海盗。军阀。投机者。”

“现在呢?”

约翰犹豫了一下:“一个……愿意听人说话的生意人。”

唐天河笑了。

他摆摆手,示意兄妹俩可以离开。阿比盖尔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他一眼,浅棕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然后快步跟上哥哥,消失在港口拐角。

道森凑过来,压低声音:“唐先生,您不该和这些人走太近。那个约翰·怀特,还有他那些俱乐部里的朋友,思想很危险。他们私下里传阅洛克、孟德斯鸠的着作,甚至讨论……共和。”

“思想就像海风,你堵不住。”唐天河转身往住处走,“道森先生,你说请我来打破非法贸易。可如果合法贸易的通道被堵死了,人们除了走私,还能走哪条路?”

“但那是对国王法律的蔑视!”

“法律应该让水流通,而不是让水发臭。”

他们回到砖楼门口时,二楼窗户后那道窥视的目光已经消失了。

卡洛斯跟在唐天河身后半步,忽然低声说:“刚才人群里,有两个人一直没动。穿棕色外套、戴三角帽的那个,右手虎口有火药灼伤的痕迹,是常年用枪的人。另一个矮个子,离开时往俱乐部后门去了。”

唐天河脚步没停:“记下长相。”

“是。”卡洛斯顿了顿,“还有,那个法国商人。”

“嗯?”

“冲突最激烈的时候,他在对面店铺门口,和几个本地商人说了几句话。之后那几个商人才开始鼓动人群往前挤。”卡洛斯声音更低了,“需要我去‘请’他来聊聊吗?”

“不用。”唐天河推开房门,“鱼自己会咬钩。”

书房里,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

他在椅子上坐下,意识沉入系统。今日签到的数据书还在脑海里摊开,波士顿港过去三年的进出口数据、关税差额、主要商人家族关系网……一行行数字和名字在思维中流淌。

窗外的港口依旧喧嚣。

但在这喧嚣之下,他看见别的东西,新英格兰造船厂里越造越大的远洋船,伦敦议会里争吵不休的提案,法国商人在暗处递出的金币,还有那些在酒馆里捧着启蒙着作、眼睛发亮的年轻人。

道森还在絮叨着东印度公司的困境,说着本土制造商如何被殖民地廉价货物冲击,说着国王的税收如何一年年减少。

唐天河忽然打断他。

“道森先生,你说新英格兰的船厂,一年能下水多少艘二百吨以上的货船?”

“至少三十艘!而且用料比本土便宜三成,工时短两成……”道森猛地收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船造得不错,”唐天河看着窗外那些帆影,“可惜只能在这片小池塘里游弋。”

道森张了张嘴,没接上话。

就在这时,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东印度公司制服的年轻职员冲进来,连门都忘了敲,气喘吁吁地举着一封信:“先生!道森先生!刚到的急件!”

道森接过信,拆开火漆,扫了两行,脸色就变了。

他抬头看向唐天河,嘴唇哆嗦了一下,才挤出声音:“唐先生,南方……弗吉尼亚来人了。”

唐天河抬了抬眼皮。

“理查德·韦恩家族的代表,伊丽莎白·韦恩小姐,昨天傍晚已经抵达波士顿。”道森咽了口唾沫,信纸在他手里簌簌作响,“她派人传话,希望今晚就能和您会面。

她说……有关系到整个北美未来的‘重要事宜’,必须当面和您谈。”

书房里安静了几秒。

港口的喧嚣从窗外涌进来,混着海鸥的鸣叫、工人的号子、还有远处船钟敲响的沉闷声响。

唐天河端起那杯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口。

“告诉她,”唐天河说道,“我晚上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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