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龙岛总督府的书房里,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动着厚重的丝绒窗帘。
唐天河站在巨大的加勒比海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在佛罗里达半岛的位置上来回摩挲。桌面上摊开着两封截然不同的信。
一封是伊莎贝拉写来的,字迹娟秀却略显潦草,透着产后的虚弱和难以抑制的激动。信中说,她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母子健康。
随信附着一缕用丝线系好的、柔软的婴儿头发。信纸的末尾,有几处墨迹被水痕晕开,变得模糊。
她写道,父亲弗朗西斯科伯爵派人送来了礼物和一封信,但信的内容让她心惊肉跳,恳求他无论发生什么,务必保全她父亲的性命。
另一封信,火漆上印着西班牙佛罗里达总督的纹章,笔迹刚硬、措辞冰冷,充满了最后通牒的味道。
弗朗西斯科伯爵在信中宣称,基于唐天河“对西班牙王国在美洲领土和利益的无耻的侵犯”,特别是“近期在英属殖民地边境针对西班牙军队的袭击及俘虏军官的行径”,马德里宫廷已正式对圣龙商会宣战。
他要求唐天河立即释放所有西班牙俘虏,赔偿巨额损失,并解散其“非法武装”,否则将面临“西班牙军队的毁灭性打击”。
卡洛斯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将一份刚收到的报告放在桌上。“先生,新到的燧发枪手已全部编入陆战一师,正在黑石滩营地接受适应性训练。另外,‘海龙号’和‘雷霆号’已完成检修,随时可以出航。”
唐天河“嗯”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地图。意识中,系统每日签到的提示浮现:【获得6000金币,1000名精锐燧发枪手已抵达圣龙岛军营报到。】
圣龙岛的力量在无声地增长,但面临的局面也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转过身,走到窗边,望着港口内如林桅杆和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但唐天河的心头却笼罩着一层阴霾。伊莎贝拉的泪痕,岳父的宣战书,儿子诞生的喜悦,与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交织在一起。
“西班牙……”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它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国库被欧洲的战争掏空,舰队老旧,却还死死抱着美洲的庞大殖民地不肯放手。
就像一头衰老的狮子,守着比它身体大得多的猎物,迟早会被更饥饿、更灵活的豺狼啃食殆尽。”
他走回地图前,手指用力点在佛罗里达半岛上。
“英国人在东边虎视眈眈,法国人在西边蠢蠢欲动。就算我们不动手,佛罗里达这块肥肉,也迟早会落入他们其中之一的口中。到那时,圣龙岛、萨凡纳、伊莎贝拉城,都将直接暴露在他们的兵锋之下。”
他的手指从萨凡纳出发,划过沿海航线,经过圣龙岛,指向伊莎贝拉城,最后重重按在佛罗里达的咽喉要地,圣奥古斯丁。
“必须打通这条线!将我们的控制区连成一片!一个稳固的、纵深的南方战线,才能应对未来的任何变局。”
卡洛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是问道:“夫人的请求……”
唐天河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扫过伊莎贝拉那封信上模糊的泪痕。他眼前浮现出妻子苍白的脸和新生儿稚嫩的模样,但随即又被地图上冰冷的战略符号取代。
战争就是战争,容不得过多的私人感情,尤其是当这感情与数千人的生死、乃至一个崭新势力的存亡紧密相连时。
“告诉伊莎贝拉,”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金属的质感,“我会尽力。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他顿了顿,继续下令,语气果断:“传令下去:全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作战舰船集结待命,陆战部队完成战前动员和物资配给。
命令卡特琳娜的快速分队,前出侦察佛罗里达海峡和圣奥古斯丁港的西班牙舰队动向。命令黑铁镇和萨凡纳的兵工厂,优先保障弹药生产。”
“是!”卡洛斯利落地转身,快步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圣龙岛这个巨大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港内战舰云集,水手和士兵的号子声、锤击修补船体的叮当声、搬运弹药箱的沉重脚步声不绝于耳。
码头上堆满了粮食、淡水和军械。一种紧张而肃杀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唐天河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作战室里,与卡洛斯、何塞等高级将领反复推演进攻方案。巨大的沙盘上,圣奥古斯丁堡垒的模型周围,插满了代表圣龙舰队和登陆部队的小旗。
“圣奥古斯丁堡垒坚固,强攻伤亡太大。”何塞指着沙盘上堡垒的棱堡结构,“必须引蛇出洞,或者里应外合。”
“我们的优势是舰炮射程和陆战队的素质。”唐天河用一根细长的指挥棒点着堡垒临海的一面,“正面炮击压制,同时派出精锐小队,在夜间从侧翼薄弱处渗透。
关键是速度,要在西班牙援军从古巴赶来之前,拿下这里。”
这时,侍卫通报伊莎贝拉夫人的贴身女仆求见。唐天河皱了皱眉,还是让人进来了。
女仆捧着一个精心包裹的小篮子,战战兢兢地说:“总督大人,夫人……夫人让奴婢把这个送来。是小少爷穿过的第一件小衣服,夫人说……说让您带在身边,保佑您平安。”
篮子里是一件柔软的、带着奶香的婴儿襁褓。唐天河接过篮子,手指在那细软的布料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柔和,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他将篮子轻轻放在沙盘旁的矮几上。
“告诉夫人,心意我领了。让她好好休养,不必挂心。”
女仆退下后,作战室内的气氛有些微妙。唐天河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指挥棒重重敲在沙盘上代表圣奥古斯丁的位置。
“登陆计划,最后确认一遍。三天后,拂晓时分,舰队启航!”
夜幕降临,唐天河独自一人站在总督府的露台上,望着远处海面上战舰闪烁的灯火。
伊莎贝拉的泪水,岳父的宣战书,儿子的襁褓,将士们肃穆的面孔……这一切在他脑海中翻腾。个人情感与冰冷的战略抉择激烈碰撞。
但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在这片遵循丛林法则的新大陆,退让就意味着死亡,仁慈只会被视作软弱。
他必须为圣龙商会,为追随他的数万人,打下一片足够广阔和安全的生存空间。
佛罗里达,必须拿下。
他转身走回书房,铺开一张新的信纸,拿起笔,略一思索,开始给伊莎贝拉回信。
他写得很慢,措辞谨慎,尽量避免刺激她产后的情绪,承诺会尽力保护她父亲的安全,但也委婉地暗示了战争的残酷和不确定性。
写完信,他用火漆封好,放在一旁。然后,他拿起那件婴儿的襁褓,轻轻摩挲了一下,将其小心地收进了随身行囊的内袋。
他走到墙边,取下悬挂着的佩剑,手指拂过冰冷的剑鞘上的花纹。剑身出鞘半寸,寒光映亮了他坚毅的侧脸。
“卡洛斯。”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门口说道。
卡洛斯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门口。
“舰队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就绪,只等您的命令。”
唐天河还剑入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通知各舰舰长,明日凌晨四点,我要在‘皇家君主号’上召开最后一次作战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