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学地下三十丈，一处从未被记载于任何图纸的古老空间。
张清月、秦无殇在两位天师府金丹长老护送下，穿过重重禁制，终于抵达一扇青铜巨门前。此门高十丈，宽六丈，表面雕刻着烈日焚天、金乌巡游的图案，虽历经三千年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至阳气息。
“就是这里了。”一位金丹长老沉声道，“根据天师府典籍记载，三千年前烈阳宗覆灭前，将镇宗之宝焚天镜封存于此，设三重封印：青铜门需纯阳令开启，门后禁制需烈阳珠通过，最后的核心封印需完整聚魂晶唤醒镜灵。”
秦无殇看着青铜门上那个凹陷的令牌状缺口，又看看手中拼合后仍缺失三分之一的聚魂晶，眉头紧锁：“聚魂晶残缺，真的能行吗？”
“只能一试。”张清月咬牙，“紫霄师伯他们已出发前往烈阳谷，最快也要三日才能返回。而魔龙...最多七日就会脱困。我们没有时间等待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紫色玉简，这是紫霄长老临行前给她的“破禁秘录”，记载了天师府三千年来对焚天镜密室的研究心得。玉简中明确指出，若聚魂晶残缺，可尝试以“血祭引魂”之法强行唤醒镜灵——但此法需以至少金丹期修士的精血神魂为引，代价巨大。
“开始吧。”秦无殇盘膝坐下，将拼合的聚魂晶碎片置于身前，双手开始结印。
他虽然身受幽冥蚀骨咒折磨，但毕竟是金丹中期剑修，神魂强度远超同阶。此刻他催动秘法，一缕缕淡蓝色魂力从眉心溢出，注入聚魂晶碎片中。
碎片开始发光，光芒虽不强烈，却异常纯粹。两块碎片之间的裂痕处，竟生长出细如发丝的晶体脉络，试图自我修复。但缺失的那三分之一实在太多，修复进程极为缓慢。
“秦道友，这样不够。”一位天师府长老摇头，“聚魂晶的本质是‘魂力结晶’，要修复缺失，需要海量纯净魂力填补。你的魂力虽强，但被咒术侵蚀，不够纯粹，且量也远远不足。”
秦无殇脸色更加苍白，却不肯放弃：“那该如何？”
张清月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用我的。”
“不可！”秦无殇急道，“你维持天罡雷狱阵三日，神魂已受损，再献祭魂力会伤及根本！”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张清月反问，眼神平静，“林风在烈阳谷生死未卜，苏清瑶和周衍冒死前往救援，紫霄师伯他们可能正与血龙真人血战...我们每个人都在拼命，我张清月岂能惜身？”
她看向青铜门，声音坚定：“况且，我修的是天师府雷法，雷乃至阳至刚之力，与焚天镜属性相合。以我的雷法魂力为引，或许成功率更高。”
说罢，不等众人劝阻，她已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落在聚魂晶上。同时双手结雷印，眉心浮现一道紫色雷纹——那是天师府真传弟子的本命雷种，与神魂相连。
“九天应元，雷神敕令。以我魂血，唤汝真灵！”
精血与雷力融合，化作一道紫红色光芒注入聚魂晶。碎片剧烈震动，光芒暴涨，缺失的部分竟开始缓慢生长出虚幻的晶体投影——虽然并非实体，但已具备了完整聚魂晶的“形”与“意”。
“有效！”天师府长老惊喜道。
但张清月却闷哼一声，七窍都渗出鲜血。强行献祭本命雷种魂力，对她的损伤远超想象，修为直接从金丹期跌落至筑基后期，且根基受损，若无天大机缘，此生都可能无法再结金丹。
“张道友！”秦无殇想要中断秘法。
“继续！”张清月嘶声道，又喷出一口血，“我能撑住...快，趁着投影还在，开启密室！”
秦无殇眼眶发红，知道此刻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强压伤势，以聚魂晶投影为核心，结合两位天师府长老的辅助，开始破解青铜门封印。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当最后一道禁制被解开时，青铜门缓缓向内打开，发出沉闷的轰鸣。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宝藏堆积，而是一个空旷的圆形石室，直径约三十丈，高十丈。石室中央有一个白玉祭坛，祭坛上悬浮着一面古朴铜镜。
那铜镜直径三尺，镜框呈赤金色，雕刻着九只金乌环绕烈日的图案。镜面却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埃，仿佛三千年无人触碰，连一丝灵气波动都感应不到。
“这就是...焚天镜？”一位长老疑惑道，“怎么感觉...像块凡铁？”
张清月踉跄着走到祭坛前，仔细观察后沉声道：“镜灵沉睡了。三千年前烈阳宗覆灭一战，焚天镜作为镇宗之宝首当其冲，镜灵为护宗门燃烧本源，击退强敌后便陷入永眠。除非有至阳之力唤醒，否则它就是一面普通铜镜。”
“至阳之力...”秦无殇看向张清月，“你的雷法...”
“不够。”张清月摇头，“我的雷法只是凡雷，需渡劫后的天雷或太阳真火那个层次的力量，才能真正唤醒镜灵。这也是为什么需要烈阳珠——烈阳珠内封存着一缕太阳真火本源，是唤醒焚天镜的最佳媒介。”
众人心中一沉。
烈阳珠在烈阳谷，而林风正在那里涅盘，血龙真人可能已经赶到...若烈阳珠落入魔手，或者林风涅盘失败，那一切就都完了。
“等等。”秦无殇忽然道，“既然镜灵沉睡了，那我们能不能...强行催动？哪怕只能发挥焚天镜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的威力，或许也能暂时镇压魔龙？”
“太危险了。”天师府长老摇头，“无主仙器强行催动，必遭反噬。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那就让我来。”秦无殇平静道。
众人看向他。
“我身中幽冥蚀骨咒，本就活不了多久。林风为救我，几乎身死；张道友为开密室，自损修为根基。我秦无殇若再惜命，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他走到焚天镜前，伸手虚按镜面：“况且，我是剑修。剑修之道，宁折不弯，向死而生。若能用我这残躯，为江城百万百姓争一线生机...值得。”
“秦道友...”张清月想要劝阻，却被秦无殇打断。
“不必多言。”他转头，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若林风醒来，告诉他...他这朋友，我秦无殇没白交。”
说罢，他双手猛然按在焚天镜上！
磅礴的剑元疯狂注入，焚天镜表面的尘埃被震开一丝，露出一小片光滑镜面。镜面倒映出秦无殇苍白却坚定的面容，下一刻，异变突生——
镜面突然产生恐怖吸力，秦无殇的剑元、精血、乃至神魂本源，都被疯狂抽取！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头发开始变白，生命气息急剧衰弱。
“秦道友！”张清月想要上前拉开他，却被一股无形力场弹开。
焚天镜开始发光。
不是温和的光芒，而是灼热、霸道、仿佛要将一切都焚毁的赤金色光芒！镜框上的九只金乌图案活了过来，在镜框上盘旋飞舞，发出无声的啼鸣。石室温度急剧升高，连空气都开始扭曲。
“它在吸收秦道友的一切...唤醒镜灵！”天师府长老骇然道，“可这样下去，秦道友会被吸干的！”
秦无殇已说不出话，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他能感觉到，焚天镜深处，一个古老而虚弱的存在正在苏醒，那存在对他的献祭既渴望又抗拒——渴望力量恢复，又不愿以这种方式吞噬生命。
“不够...”秦无殇心中明悟，“我的力量，还不够完全唤醒它...”
他眼中闪过决绝。
既然不够，那就...再多给一些。
“幽冥蚀骨咒...这折磨我十年的咒力，也是力量的一种吧？”他心中闪过疯狂念头，“若我将咒力也献祭给焚天镜，会怎样？”
没人知道答案。幽冥蚀骨咒是魔道顶级咒术，至阴至邪，而焚天镜是至阳至刚的仙器，两者属性完全相克。强行融合，可能让焚天镜受损，也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但秦无殇已没有选择。
他逆转功法，不再压制体内的幽冥蚀骨咒，反而主动引导咒力涌向焚天镜！
“秦无殇，你疯了？！”张清月感应到那阴邪咒力，失声惊呼。
可一切都晚了。
漆黑的咒力如毒蛇般钻入焚天镜，与至阳的镜光激烈碰撞。镜面剧烈震动，金乌图案发出痛苦嘶鸣，整个石室都在摇晃，仿佛随时可能崩塌。
“阴阳相冲，要爆炸了！”天师府长老急忙布下防护结界。
然而，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
在咒力与镜光交锋的最激烈处，一点奇异的变化出现了——至阳与至阴并未互相湮灭，而是在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影响下，开始缓慢地...融合。
没错，融合。
赤金色镜光中，出现了一缕缕黑色纹路，如同血管般在光芒中蔓延。金乌图案不再纯粹赤金，羽翼边缘染上了淡淡墨色。焚天镜散发出的气息，从单纯的至阳霸道，变得复杂、深邃，甚至...多了一丝诡异的平衡感。
“这是...”张清月瞳孔骤缩，“阴阳共生？！”
修真界常识，阴阳相克，水火不容。可眼前的焚天镜，竟在吞噬幽冥蚀骨咒后，达到了某种微妙的阴阳平衡状态！虽然镜灵的气息依旧虚弱，但明显比刚才强大了数倍，且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
镜面彻底清晰了。
倒映出的不再是秦无殇的面容，而是一片燃烧的星空。星空中央，一只半赤金半墨色的金乌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跨越三千年岁月，落在石室中众人身上。
“何人...唤醒吾？”
古老、威严、夹杂着痛苦与迷茫的声音，直接在众人神魂中响起。
焚天镜灵，苏醒了！
但秦无殇已倒在祭坛下，气息微弱到几乎消散。他献祭了几乎所有剑元、精血、神魂本源，甚至将幽冥蚀骨咒都作为祭品喂给了焚天镜。此刻的他，比凡人还要虚弱，生命之火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秦道友！”张清月冲过去，将最后几颗保命丹药塞入他口中，又以雷法为他稳定心脉。
可丹药入口，效果微乎其微。秦无殇的生机不是受伤，而是“被抽空”，如同一个被挖空的水缸，再往里倒水也会漏光。
焚天镜灵感应到他的状态，镜面光芒流转，一缕温润的赤金墨色光雾飘出，笼罩秦无殇。光雾中蕴含着一丝微弱的阴阳之力，勉强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此子...以身为祭，唤醒吾之残灵。”镜灵的声音带着复杂情绪，“其志可敬，其情可悯。然吾受损太重，仅存之力十不存一，救不了他，也镇压不了外面那条魔龙。”
张清月心中一沉：“那...”
“但吾能感应到。”镜灵话锋一转，“烈阳谷方向，有吾之‘另一半’正在苏醒。若能将吾与烈阳珠融合，借助那缕太阳真火本源，或可恢复三成威力，暂时封印魔龙三年。”
“烈阳珠在林风那里。”张清月急道，“可他现在昏迷涅盘，烈阳谷可能已被血魔道围攻...”
“那便去取。”镜灵平静道，“吾虽虚弱，但终究是仙器之灵。携吾前往烈阳谷，路上可护你们平安。至于此子...”
镜光扫过秦无殇：“吾以‘阴阳镜光’护住他心脉，可保七日不死。七日内若能得到烈阳珠，吾可尝试以阴阳之力为他重塑根基，虽不能恢复修为，但至少...能活下来。”
七日！
张清月握紧拳头。
从江城到烈阳谷，以金丹修士的遁速，最快也要两日。若路上遭遇阻击，时间更久。而烈阳谷那边情况不明，可能已经爆发大战...
“我去。”她起身，眼神坚定，“两位长老，请你们在此守护秦道友和焚天镜本体，防止魔道或其他人趁虚而入。我携镜灵分身前往烈阳谷，取回烈阳珠。”
“你一人太危险。”长老摇头。
“不，不是我一人。”张清月看向焚天镜，“镜灵前辈，能否分出一缕灵识随我同行？若有变故，也好有个照应。”
镜灵沉默片刻，镜面光芒流转，一只巴掌大小的赤金墨色金乌虚影飞出，落在张清月肩头。
“此乃吾之分灵，有吾三成灵性，可催动焚天镜部分威能。但记住，分灵之力有限，最多出手三次便会消散。且本体在此，若遇至阴魔物攻击，本体受损，分灵也会溃散。”
“明白。”张清月点头，“三次...足够了。”
她最后看了秦无殇一眼，这个冷峻的剑修此刻安静得像个孩子，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等我回来。”
轻声说完，她转身走出石室。
肩头金乌分灵振翅，一道赤金墨色光罩笼罩张清月，下一刻，她化作流光冲天而起，直接穿透三十丈岩层，出现在江城大学上空。
没有停留，辨别方向后，她以最快速度朝西方飞遁。
烈阳谷，等我。
林风，等我。
这一次，我们一定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