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江城废墟上燃起了篝火。
临时搭建的营地里，鸿蒙道宗的众人围坐在火堆旁，烤着从附近山林猎来的野味。肉香混合着药草气息在夜风中飘散，驱散了几分废墟的荒凉。
苏清瑶将烤好的鹿肉分给众人。这位曾经的苏家大小姐，此刻挽着袖子，脸上沾着炭灰，动作却麻利得很。
“清瑶师姐，给。”赵小雨递过水囊，眼神里带着感激。昨夜若不是苏清瑶拼死护着她们这些凡人撤离，恐怕她也活不到现在。
苏清瑶接过水囊，笑了笑：“快吃吧，吃完还要修炼《引气诀》呢。掌教说了，你们五人必须在十日内完成引气入体，时间很紧。”
李石头大口啃着鹿腿，含糊不清地说：“师姐，那《引气诀》俺看了，好多字不认识......”
“不认识就问。”王铁柱闷声道，“俺也不认识几个，但掌教说了，修真先修心，识字是基础。”
孙瘸子独自坐在最外围的阴影里，小口喝着肉汤，目光却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黑暗。他的右手一直按在腰间的烧火棍上——那是他从江城废墟里捡来的，一根焦黑的木棍，却被他磨得光滑。
另一堆篝火旁，是外援众人。
紫霄长老闭目调息，周身紫色光晕流转，修复着受损的元婴。青阳真人正在与周衍低声交谈，时不时在地面上画着什么——那是在推演护山大阵的布置。
秦无殇坐在一块青石上，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剑身映着火光，反射出冷冽的寒芒。
“秦长老。”
林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无殇收剑回鞘，起身行礼：“掌教。”
“伤势如何？”
“阴阳之体自行修复，三日可愈。”秦无殇顿了顿，“掌教，您的气息......”
林风摆摆手，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无妨。秦长老，随我来，有事相商。”
两人离开营地，来到造化灵池旁。
夜间的灵池，水面泛着淡淡的金红色光晕，那是龙血晶矿脉在月光下的显化。池边，那株昨夜种下的千年雷击木已经抽出了新芽，嫩绿的叶片上闪烁着细微的电弧。
“秦长老，你看这灵池。”林风指着水面，“龙血晶矿脉加上阴阳造化土，天然聚灵阵的效果比预期还要好。若在此处布下三才五行周天大阵的核心阵眼，阵法的威力至少能提升三成。”
秦无殇凝神感知，果然感觉到周围的灵气正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向灵池汇聚。这种天然的聚灵效果，比人工布置的聚灵阵更加温和持久。
“掌教是想尽快启动大阵建设？”
“不是尽快，是必须。”林风转身，看着秦无殇，“三大宗门给的时间只有三个月，而现在我们缺七名金丹，缺九十五名弟子，护山大阵更是连图纸都没定下来。”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所以，我要离开几日。”
秦无殇瞳孔一缩：“掌教要去何处？”
“卧牛山。”林风将那份玉简地图的事简要说了一遍，“薪火秘藏里有宗门重建的急需资源，我必须去取。但此事必须隐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不在山门。”
“包括清瑶师妹？”
“包括所有人。”林风沉声道，“所以今晚，我会‘伤势复发’。明日你对外宣布，我因强行催动秘术导致经脉重创，需要闭关一月疗伤。实际上，三日后子时，你我在山门外三里处的老槐树下会合，一同前往卧牛山。”
秦无殇沉默片刻：“掌教，此去凶险。您如今经脉受损，实力不足全盛时七成。不如让属下去取秘藏，您坐镇山门......”
“你取不了。”林风摇头，“静明长老留下的秘藏，必然有鸿蒙道宗的独门禁制。只有掌教传承，或者混沌灵体的气息才能开启。陈凡修为太低，不能冒险，所以只能我去。”
他看着秦无殇：“这期间，山门就交给你了。紫霄长老和青阳真人虽然伤势未愈，但坐镇中枢足够。周衍的执法堂弟子可以负责外围警戒。若有强敌来袭——记住，不要硬拼，开启临时防御阵法，拖到我回来。”
秦无殇单膝跪地：“属下领命。但请掌教答应一事。”
“说。”
“若三日后子时，属下在老槐树下等不到掌教——”秦无殇抬起头，眼中剑芒闪烁，“属下会直接杀入卧牛山。”
林风笑了，伸手将他扶起：“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
两人又商议了细节，直到月上中天，才返回营地。
刚走近篝火，就听到一阵惊呼。
“怎么了？”林风快步上前。
众人围成一圈，中间是陈凡。少年盘膝而坐，周身竟然悬浮着五颗拳头大小的光球——金、绿、蓝、红、黄，对应五行。
五颗光球缓缓旋转，彼此间有细密的灵力丝线连接，形成一个完美的五芒星图案。而在图案中央，是一团灰蒙蒙的混沌气流，虽然微弱，却让所有光球都围绕着它运转。
“这是......五行共鸣？”青阳真人失声道，“引气入体第一天，就引发了五行共鸣？这孩子的天赋......”
紫霄长老也睁开眼，苍老的脸上露出震撼：“不止。你们看那混沌核心——虽然微弱，但确实在引导五行运转。这是混沌灵体初步觉醒的征兆。”
林风走到陈凡面前，神识探入少年体内。
果然，陈凡的丹田处，那团混沌球正在缓慢但稳定地旋转。每一次旋转，都从外界吸收微量的五行灵气，经过混沌球的转化，化作精纯的混沌之气，再反哺给五脏六腑。
这是《鸿蒙道经》炼气篇记载的“混沌筑基”过程——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筑基期，而是在炼气期就打下混沌之基，为日后修炼最高境界做准备。
但这个过程，本该在炼气三层之后才开始。
陈凡竟然在引气入体的第一天，就触摸到了门槛。
“师尊......”陈凡睁开眼，五颗光球缓缓消散，混沌核心也隐入体内。他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睛很亮，“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感觉到什么？”林风问。
“很多。”陈凡努力组织语言，“有金铁的锐利，有草木的生长，有流水的温柔，有火焰的热烈，有泥土的厚重......它们都在我身体里，但又好像是一体的。”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缕灰蒙蒙的气息：“然后，它们都变成了这个。”
混沌之气。
虽然微弱，但确实是混沌之气。
场中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混沌灵体，真的开始觉醒了。
林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脸色从苍白转为潮红，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掌教！”苏清瑶惊呼，上前扶住他。
“无妨......”林风摆摆手，声音虚弱，“旧伤复发而已。秦长老，扶我回洞府......”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秦无殇眼疾手快将他扶住，神识一扫，脸色大变：“掌教经脉多处断裂，灵力逆冲丹田！快，送回洞府疗伤！”
场面顿时混乱。
紫霄长老和青阳真人同时出手，两道精纯的灵力注入林风体内，护住他的心脉。周衍带人清开道路，秦无殇抱着林风，化作一道剑光冲向洞府。
留下营地里，众人面面相觑。
陈凡看着师尊消失的方向，拳头紧紧握住。掌心的混沌之气不受控制地溢出，将脚下的泥土腐蚀出一个小坑。
“师尊......”他低声喃喃。
苏清瑶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掌教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休息，明天还要继续修炼。”
陈凡点点头，默默走回自己的木屋。
关上门，少年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中那缕灰蒙蒙的气息。这气息很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我必须变强。”陈凡低声自语，眼中闪过决绝，“不能再拖累师尊，不能再让任何人为了保护我而受伤......”
他闭上眼，开始运转《鸿蒙道经》。
这一次，不再小心翼翼，不再控制速度。
混沌球在丹田内疯狂旋转，如饥似渴地吞噬着周围的天地灵气。木屋内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形成一个微型的灵气旋涡。
而在少年识海深处，那四个古篆文字“混沌之门”，悄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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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府内。
林风躺在石床上，秦无殇、紫霄、青阳三人围在床边，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他体内。
但实际上，林风体内的伤势远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
那些经脉断裂是假的，是玄黄子用器灵之力模拟出的假象。灵力逆冲也是假的，是林风自己故意让守护道种的气息紊乱造成的效果。
“够了。”林风用神识传音给三人，“伤势已经稳定，可以停了。”
紫霄长老最先收手，苍老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青阳真人也缓缓收力，看向林风的眼神带着深意。
只有秦无殇，依旧紧绷着脸，输入灵力的手没有松开。
“秦长老。”林风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可以了。”
秦无殇这才收手，但目光如剑，紧紧盯着林风：“掌教，您的伤势......”
“无性命之忧，但需要静养一月。”林风咳嗽两声，嘴角又溢出血迹——这次是真的咬破舌尖渗出的血，“这期间，宗门事务就拜托三位了。秦长老总揽全局，紫霄长老负责阵法建设，青阳真人负责弟子培养......”
他每说一句就喘一口气，显得格外吃力。
紫霄长老忽然开口：“林掌教，老道有一事不明。”
“前辈请讲。”
“你体内这股紊乱的气息......”紫霄长老眯起眼，“似乎不是单纯的伤势，倒像是某种秘术反噬。而且，老道感应到，你的道基虽然受损，但根基未动，守护道种依旧稳固。”
姜还是老的辣。
林风心中暗叹，元婴期修士的感知果然敏锐。他索性不再完全隐瞒，苦笑道：“前辈法眼如炬。实不相瞒，昨夜我确实动用了某种禁术，但并非伤势复发，而是需要时间消化那道禁术带来的‘馈赠’。”
“馈赠？”青阳真人挑眉。
“天地为炉，炼化元婴。”林风缓缓道，“昨夜我以筑基期修为强行催动此术，虽然击退了血影，但也将他的部分元婴本源炼入了我的道基。这股力量太强，我需要一个月时间慢慢消化，否则有爆体之危。”
半真半假，最难分辨。
紫霄长老和青阳真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
炼化元婴本源？以筑基期修为？
这已经不是越阶战斗了，这是逆天而行。
“原来如此......”紫霄长老长叹一声，“林掌教果然非常人。既然如此，老道就不打扰了。这瓶‘养神丹’你收着，对稳固神魂有奇效。”
他留下一只玉瓶，转身离去。
青阳真人也取出一枚令牌：“这是我青云宗的‘客卿长老令’，持此令可调动江南境内青云宗部分资源。林掌教好好养伤，宗门建设之事，老夫会全力协助。”
两人先后离开。
洞府内只剩下林风和秦无殇。
“掌教，您刚才说的......”秦无殇欲言又止。
“是假的。”林风坐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但也是真的。我确实需要一个月时间，但不是疗伤，是去取薪火秘藏。而炼化元婴本源的事——虽然没有发生，但若真的能得到血影的元婴本源，我确实会那么做。”
他看向秦无殇：“这一个月，山门就拜托你了。记住，若有强敌来袭，不要硬拼，一切等我回来。”
秦无殇单膝跪地：“属下，领命。”
子时三刻，秦无殇离开洞府，对外宣布掌教闭关疗伤，任何人不得打扰。
洞府石门缓缓关闭。
林风盘膝坐在石床上，开始调息。
但他调息的不是伤势，而是状态——将自身调整到最佳，为三日后的卧牛山之行做准备。
识海中，玄黄子的声音响起：
“小子，你这次玩得有点大。紫霄那老道虽然信了七八分，但青阳真人恐怕还有疑虑。”
“有疑虑正常。”林风闭目道，“但只要他们不拆穿，就够了。这一个月，我需要他们坐镇山门，需要他们帮忙建设阵法，需要他们培养弟子。至于我去哪里——只要不危及宗门利益，他们不会深究。”
“你倒是看得透彻。”玄黄子感慨，“不过，卧牛山那边，你真的有把握？静明那小子三千年前就是渡劫期修为，他留下的秘藏，简直不会简单。”
“所以我才要带秦无殇去。”林风睁开眼睛，眼中闪过锐芒，“阴阳之体对禁制有天然的感知和破解能力。而且——”
他顿了顿：“那份地图上标注，薪火秘藏是‘紧急’级别的七处秘藏之一。这意味着，里面的资源对现在的鸿蒙道宗来说，是雪中送炭。再危险，也值得一闯。”
“那就准备吧。”玄黄子道，“这三日，你好好调养，将状态恢复到巅峰。老朽也会积蓄力量，必要时可助你一臂之力。”
林风点头，重新闭目。
洞府内陷入寂静。
只有石壁上夜光石散发出的柔和白光，映照着这个年轻掌教沉静的面容。
而在洞府外，夜色深沉。
江城废墟上，新生的宗门在黑暗中静静呼吸。
远处山林中，几道黑影悄然潜伏，猩红的眼眸盯着山门方向，低声交谈：
“血影护法重伤，血龙大人还在闭关......但这鸿蒙道宗，必须监视。”
“那个混沌灵体，魔尊大人亲自下令要抓活的......”
“等吧。等血龙大人出关，等魔界通道进一步开启......到时候，这片土地，都将归于魔道。”
夜风吹过，带来远方兽类的嚎叫。
漫长的一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