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阿春嘴角一扬,勺尖划出凌厉弧线,如戒尺悬空。
“这夜市的地砖浸透了我们的汗。想立牌坊?先问锅碗瓢盆答不答应!”她声音沙哑,震得炉火一颤。
话落,油珠溅入炭火,“嗤”地炸开一朵橙红火花,火星四溅中仿佛有某种古老契约被点燃,空气中弥漫着焦香与隐秘的躁动,连风都带着灼烫的预兆。
摊主们默契响应:老张将鸡翅置于旺火,焦香混孜然弥漫;王婶挪前滚油锅,热浪扭曲空气,油面翻涌如低语倒计时;冰粉小哥横桶拦路——冷气顺地蔓延,叮当冰响似结界闭合的咒音。
金链子男被市井意志裹挟,喉头滚动,耳畔嗡鸣未散,皮鞋踩在湿砖上打滑,终弯腰拾起打印机,在数十双眼睛注视下狼狈退场,背影缩进巷口暗影,连脚步都带着羞辱的颤抖,仿佛被整个街巷的记忆钉上了耻辱柱。
清晨六点,天光微亮,夜市仍沉睡于薄雾之中。
高青蹲在斑驳监控箱旁,耳机循环播放凌晨三点十七分的无人机音频:“快撤!他烧的不是符,是药灰!”风声割裂字句,却压不住那抹惊惶。
她指尖轻颤,导入分析软件,绿色波形缓缓升起,宛如苏醒毒蛇。
截取、放大、剥离环境回响,系统匹配基站与声学模型,数秒后红点闪烁——城南,旧广电大楼。
那栋废弃多年的建筑,曾是全县信息中枢,如今却成了阴谋的温床,钢筋骨架在晨雾中如同巨兽肋骨,静待献祭。
就在此刻,手机急震。
乔家野语音传来,懒散却果断:“扫码Ip,全堵春姨后巷。”
高青唇角微扬,拨通电话:“春姨,准备鱼饵,花甲粉加麻不加辣。”
接下来两小时,新二维码病毒式扩散。
截图转发、仿冒链接层出不穷,皆落入高青监控视野。
上午十点,陆阿春摊位准时开张。
收款码悄然更换,旁书红字:“乔哥保佑·限量开光手链”,跳转页面图文并茂,真假难辨。
实则伪装小程序,诱导授权定位,后台瞬间捕获设备指纹与物理位置。
37台本地设备中,15个集中于旧广电大楼周边,轨迹交错,暴露据点。
每一笔扫码,都是猎物踏入陷阱的脚步声,也是反向追踪的起点。
“昨儿乔哥自焚证道,功德遍洒青川!今儿福气翻倍!”陆阿春中气十足,锅铲敲击铁锅为节拍,热汤咕嘟作伴奏,“扫码请链,解厄旺财,晚了可就没啦!”
三黑衣青年靠近,动作僵硬,眼神游移。
扫码后一人试探:“阿姨,真灵吗?”
她堆笑:“心诚则灵!乔哥都把自己烧了,还能骗你?”说罢,用滚烫锅铲悄然指向巷口——掌心灼热,一如战鼓擂动。
街对面晾衣杆间,高青长焦镜头已锁定目标手腕——淡淡灰痕,确为接触“药灰”印记。
她屏息记录,心跳随每一次快门同步加速。
这些人不是普通信徒,而是信力网络的节点,是阵法运转的活祭品,他们体内流动的,是被操控的信仰之血。
人走后,她俯身低语对讲机:“三只崽,带火苗,往西街去了。”声几近无声,却被火焰吞没。
中午,乔家野啃着肉包,油渍染唇。
李月消息跳入:“‘我不灵’视频破百万,热搜#乔哥自毁人设#、#真神才敢否定神#,全网热议你在渡劫。”
他咧嘴一笑,回个“哭笑不得”表情包,随即切入后台系统。
异常Ip持续撞入陷阱,每一下扫码都在地图生成闪烁红点,如同猎物踏入雷区。
“信我?行啊,”他咬一口包子,含糊道,“但香火税,一分都不能少。”
下午三点,高青携打印数据冲进陈劳书屋。
老头戴花镜,朱砂画符,笔锋沙沙,腥气弥漫。
他头也不抬:“来了。离火帖非证据,是祭品。”接过纸稿,浑浊眼闪过精光,“他们在布‘归心阵’,炼‘信力炉’——信你的人越多,炉火越旺,丹越纯。”
忽而咧嘴,黄牙森然:“可你家小子聪明,药灰里掺了反咒。他们贴身藏灰,等于抱毒炭取暖。”
“虔诚越深,积毒越重——喝下的,是信仰的毒酒。”
话音未落,窗外急刹刺耳,重物倒地。
高青奔至窗边:一黑衣人抽搐吐沫,指甲缝残留灰粉,同伴慌乱抬人上车。
陈劳缓步上前,吹拂符纸,朱砂骤然鲜红,似血流动。
“看到了吗?信力反噬,开始了。”他低语如祷,符纸无火自燃,灰烬盘旋升空,竟在空中凝成半个残缺卦象——那是“离”卦,象征火焰,也象征背叛。
深夜,月凉如水。
乔家野与高青立于旗杆下。
远处,陆阿春率老摊主执高压水枪冲洗墙角地面,水流轰鸣,水珠飞溅脸庞,带着夜露寒意。
奇迹浮现——湿处泛起淡红荧光,正是药灰遇水反应。
高青曾闻录音末尾一丝“嘶——”,陈劳亦提“赤硝混汞砂,遇湿现血纹”。
荧光连成脉络,赫然构成覆盖夜市核心区的八卦巨阵,如大地睁眼,血脉流转,仿佛整座城市正在苏醒。
“地图……全出来了。”高青指尖触墙,留下微红指印,声音微颤。
乔家野掏出老式打火机,掌心轻磕两下,“咔哒、咔哒”,金属冰凉带来安定。
“他们要借我名头,烧我的运,炼他们的神?行。”他仰望夜空,目光如刃,“但他们得明白——这青川的火,只能由我来点,也只能由我来灭。”
嘴角笑意冰冷锐利:“下一个剧本,该我写台词了。”
远处,黑色商务车悄然驶离,车身印“岭南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不起眼却意味深长。
轮角挡泥板沾着一抹未干灰迹,在路灯下泛诡异红芒,像诅咒的烙印,也像命运留下的线索。
凌晨四点,车影消失街角。
而被水冲刷过的巷道中,荧光非但未消,反而如活物般蔓延,泛起浓稠如血的红光,缓缓流淌,仿佛整座老城正在苏醒,低语复仇。
那些曾被掩盖的冤屈、被窃取的记忆、被扭曲的真相,正顺着这血色脉络,一寸寸回归人间。
墙壁渗出细密水珠,每一滴都映着微光,宛如城市在流泪,也为即将到来的清算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