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紫宸殿的琉璃瓦染上一层肃穆的金红。破天荒负手立于丹陛之上，手中摩挲着那枚墨先生亲手雕琢的和田玉佩，玉质温润却难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痕迹。案头堆叠的奏章已批阅过半，朱砂批阅的痕迹在明黄奏章上蜿蜒如赤色河流，每一道笔触都凝结着这位年轻帝王的心血。
陛下，户部关于西域通商的岁入清册已呈上来了。内侍监总管李德全轻手轻脚地将鎏金托盘搁在御案一角，垂首时眼角余光瞥见那枚玉佩——自从上月墨先生递上第二封辞呈后，这枚玉佩便成了陛下片刻不离的物件。
破天荒了一声，指尖划过清册上跃动的数字。西域商道复通半年，关税竟已达前朝鼎盛时期的七成，敦煌、楼兰等故地的商栈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连带着关中织锦、蜀地瓷器的价格都翻了两番。他想起前日西域都护府送来的密报，说于阗国主为求通商特许，竟将传国宝玉夜明珠都献到了长安，如今那拳头大的宝珠正躺在内库最深处，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宗室那边可有异动？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李德全打了个寒噤，连忙回道：回陛下，礼部推行的《宗室爵禄新制》已初见成效。上月有十七位远支宗亲主动交还了世袭封地，换了京中闲职。只是......他顿了顿，见帝王没有不悦，才继续道，宁王殿下昨日在府中宴请旧部，席间似有怨言，说陛下忘了共扶社稷的盟誓。
破天荒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宁王赵承嗣，那个在夺嫡之争中最早倒向自己的宗室长辈，如今却成了推行新政最大的绊脚石。他想起半月前在御花园偶遇宁王千金赵飞燕的情景，那少女穿着一身不符合规制的蹙金绣袄裙，鬓边斜插着只有皇后才能佩戴的九凤朝阳钗，明晃晃地昭示着某些人的野心。
传旨，他缓缓转身，丹凤眼在暮色中亮得惊人，明日起，命羽林卫加强宫门守卫，非有朕的手谕，任何宗室不得带甲入宫。
李德全心头一震，这道旨意看似寻常，实则是将所有宗室子弟都置于了监视之下。他不敢多言，叩首时瞥见御案上摊开的《女学章程》，那是昨日由新成立的弘文馆呈上的奏本，主张在各州府开设女学，教女子识文断字、研习算学，甚至还提及要选拔女博士入朝为官。这份惊世骇俗的章程，陛下竟用朱笔圈出了女子亦可科举的字样。
女学之事，让翰林院再议。破天荒突然道，告诉那些老夫子，朕要的不是三从四德的女红课，是能看懂账册、治理一方的女先生。他想起南疆传来的消息，说那里的土司们仍在沿用古法，女子不得参与任何政务，连土司印信都要由嫡子继承，结果往往是稚子继位、外戚专权，搞得民不聊生。
夜色渐浓，紫宸殿的宫灯次第亮起，将帝王的影子拉得很长。破天荒走到悬挂在北墙上的巨大舆图前，手指从长安一路向西，划过葱岭，停留在怛罗斯河畔。那里曾是大唐与阿拉伯帝国交锋的古战场，如今却成了连接东西方的商道枢纽。他想起墨先生临走前说的话：华夏之患，从来不在内部纷争，而在故步自封。
李德全，他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拟旨，命兵部即刻编练水师，在登州、泉州两地建造新式海船。朕要让华夏的丝绸，不仅能卖到罗马，还要漂洋过海，卖到日出之地。
内侍总管踉跄着起身，手中拂尘差点扫到烛台。他看着帝王在舆图上勾勒出的航线，从辽东半岛到琉球群岛，再到传说中的扶桑三岛，那些用朱笔标出的红点，仿佛预示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正在冉冉升起。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负责北境防务的安北都护府参军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陛下！急报！北方蛮族卷土重来，已攻破云中城，正朝着雁门关杀来！
破天荒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他走到舆图最北端，那里用墨笔标注着几个狰狞的兽头——那是北方蛮族的图腾。去年冬天，他亲率十万大军北伐，将蛮族驱逐到漠北苦寒之地，没想到短短半年，这些草原狼又回来了。
传朕旨意，他转身时眼中已燃起熊熊烈火，命大将军秦琼即刻率军五万，驰援雁门关！告诉秦老将军，朕要的不是击溃，是臣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舆图上南方那些标着土司名号的区域，另外，让岭南节度使严武做好准备，明年开春，朕要亲自南巡。
李德全跪在地上，听着帝王一项项有条不紊的部署，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年仅二十五岁的帝王，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大。窗外，寒鸦在宫墙上哀啼，远处隐隐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而紫宸殿的灯火，却亮了整整一夜。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破天荒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案头的奏章都已批阅完毕，最上面放着一份新的《帝国十年规划》，从整顿吏治到兴修水利，从改革税制到开拓海疆，每一条都凝聚着他的雄心壮志。他想起昨夜接到的密报，说墨先生并未离开长安，而是在城南开了家小小的书铺，每日与三五好友品茗论道，仿佛真的要做个不问世事的隐士。
李德全，他拿起那枚和田玉佩，在晨光中轻轻擦拭，备轿，朕要去城南书铺逛逛。
内侍总管愣住了，他看着帝王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突然明白，有些挑战或许正是最好的机遇。当宗室的掣肘、蛮族的侵扰、陈腐的礼教都化作砥砺锋芒的顽石，这位从血雨腥风中走来的帝王，终将在华夏大地上刻下属于自己的传奇。
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洒满长安城，朱雀大街上已有商贩挑着担子走过，吆喝声此起彼伏。破天荒坐在轿中，撩开轿帘看着这生机勃勃的景象，嘴角终于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他知道，前方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但只要手中的玉佩还在，心中的信念不灭，这片土地就终将迎来前所未有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