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队伍的行程安排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与之前那种悠然自得、如同游历一般的状态相比,现在的氛围显得格外紧张。
这种紧迫感不仅仅体现在行进速度的加快上,更体现在每个人的精神状态和行动表现上。队伍中的人们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松自在,而是变得严肃而专注。
这种变化可能是由多种因素共同作用导致的。一方面,灵元城的惨剧给大家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和刺激,让人们深刻认识到时间的紧迫性和任务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复活数百万生灵的壮举也对人们的心境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使他们更加珍惜生命、敬畏生命,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
此外,沐灵瑶和古云两人无形中散发出的期待也可能成为一种压力。他们的存在和期望或许让其他人感到自己需要更加努力,不辜负他们的信任和期望。
在这样的氛围下,每个人都像是憋着一股劲,默默地锤炼着自己。他们不再满足于表面的安逸,而是积极地寻求提升自己的方法和机会。无论是修炼功法、磨练技艺还是提升心境,每个人都在全力以赴,力求在有限的时间里取得更大的进步。
最明显的变化来自于南宫宇。
以往,他的实力在队伍中算是垫底,但长途奔行时,往往需要偶尔调整节奏才能跟上季雨竹、叶琉璃等人的速度。然而这半个月来,他仿佛脱胎换骨!
他的步伐变得异常沉稳且轻灵,每一次蹬地都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爆发力,仿佛大地主动在推动他前进。他的呼吸悠长而内敛,即便高速奔驰数个时辰,脸色也依旧如常,不见丝毫疲态。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速度竟然在不断提升,到后来,竟是隐隐有超越一直以来以身法和速度见长的季雨竹的趋势!
他的眼神也比以往更加深邃、锐利,时常会陷入短暂的沉思,周身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极其隐晦、却让人心悸的冰冷气息,那并非他原有的力量,更像是数百道不甘怨念与他自身意志融合后产生的某种质变。众人看在眼里,心中明了,那日数百残魂的选择,并非偶然,南宫宇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化和吸收着这份沉重而强大的“馈赠”。
季雨竹、叶琉璃等人同样没有松懈。季雨竹不断精炼着自身的冰之力,试图在极寒与控制之间找到更完美的平衡,经历了灵元城的极限施法,他对力量的掌控似乎更加精妙入微。叶琉璃的火焰也更加凝练,火焰中多了一份沉稳少了一份躁动。就连姬云澈,也时常在休息时拿出各种阵盘推演,目光闪烁,显然在构思着某些复杂的布置。
整个队伍,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粗铁,在高速行进与默默修炼中,不断被淬炼着,悄然发生着蜕变。
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半个月后,周围的景物开始呈现出明显的变化。空气中的灵气变得越发稀薄而狂野,植被逐渐稀疏,大地呈现出一种古老的褐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后又风干了无数岁月。一种苍凉、厚重、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气息弥漫在天地之间。
他们知道,北域边境,到了。
当众人一步跨过那条仿佛无形、却又真实存在的气机界限时——
“嗡……”
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声的能量膜,眼前的景象骤然剧变!
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视觉,而是威压!一股浩瀚、古老、神圣却又带着无尽悲凉与决绝之意的恐怖威压,如同亿万吨海水,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寸空间弥漫而来,瞬间压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修为稍弱的,恐怕连站立都无法做到!
紧接着,是光!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然后,瞬间迷失在了那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苍穹之中!
只见整片北域的天空,从地平线的尽头到另一头,完全被一种宏大到极致的九色霞光所笼罩!
赤、橙、黄、绿、青、蓝、紫、银、金!
九种色彩并非泾渭分明,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相互交融、流转、奔腾!它们时而化作横贯长空的璀璨天河,时而如同垂落九天的神圣帷幕,时而又凝聚成无数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霞光漩涡!
每一种色彩,都散发着截然不同、却同样磅礴无尽的法则气息:火的炽烈、土的厚重、金的锋锐、木的生机、水的柔韧、风的灵动、光的圣洁、暗的深邃,还有那最为神秘、仿佛凌驾于其余八种之上的、代表着时空与造化的金银双色!
霞光并非静止,而是在永不停息地运动、碰撞,迸发出无声却震撼心灵的法则涟漪。光线变得迷离而梦幻,空气也因此而扭曲,折射出光怪陆离的景象。站在这片天空下,人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自身的渺小,如同尘埃仰望星河,心中充满了敬畏与震撼。
除了沐灵瑶和古云。
沐灵瑶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笼罩天地的九色霞光,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看到的只是寻常的蓝天白云,甚至还无聊地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古云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如既往的慵懒,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他们并未打扰沉浸在这旷世奇景中的其他人。
季雨竹、叶琉璃、南宫宇、以及队伍中的其他人,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痴痴地仰望着天空,心神完全被那浩瀚而神秘的九色霞光所吸引、所吞噬。他们的瞳孔中倒映着流转的霞光,脸上充满了惊叹、迷醉、以及一丝对天地伟力的茫然。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道身穿淡金色劲装、身形挺拔如枪的身影,正从后方高速飞来。显然,他也被北域的景象所吸引,速度放缓了许多。当他飞至沐灵瑶等人前方不远时,便按下遁光,落了下来。
这是一名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武之气,周身气息凝练,显然修为不俗。他落地后,同样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九色霞光,眼中掠过深深的震撼,但他的心志显然极为坚定,只是失神了短短一瞬,便迅速收敛了心神,目光恢复了清明。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沐灵瑶一行人,在看到沐灵瑶和古云那副淡然模样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抱拳开口道,声音清朗:“诸位道友,也是前来北域朝圣的吗?”他的目光尤其在那些依旧痴迷望着霞光的季雨竹等人身上停留了一下。
沐灵瑶微微颔首,语气平淡:“算是吧。”
男子见状,好心地提醒道:“原来如此。那诸位可要提醒同伴,务必心智坚定些。北域非凡土,这‘九极天光’虽蕴含无上法则玄妙,却也极易惑人心神,沉溺其中反而对修行无益。尤其是前方‘南天门’关卡,更是直指本心,若心神不够稳固,恐怕连第一道门槛都迈不过去。”
他的话虽然是对着沐灵瑶说,但意在提醒她身后那些明显被霞光所吸引的同伴,早点收敛心神,以免被外物所扰,耽误正事甚至损伤道心。
沐灵瑶自然听出了他的好意,点了点头道:“感谢道友告知。不知怎么称呼?”
男子爽朗一笑,自报家门:“在下人皇塔,赵暮城!”
“人皇塔?”沐灵瑶眉梢微挑,目光在赵暮城身上扫视了一圈,仿佛能透过表象看到其传承本源,随即淡淡一笑,“原来是同属八方君王传承的道友。在下万兽谷,沐灵瑶。”
“万兽谷?沐灵瑶?!”赵暮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大的惊愕,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显然听过这个名字,而且如雷贯耳!兵魔殿万宗大比魁首,万兽谷当代最杰出的传人,其名早已在北域顶尖势力的年轻一代中传开!他原本还惋惜自己因年龄超出未能参与,未能与这等天骄切磋一番!
惊愕过后,他的态度立刻变得更加恭敬,甚至带上了几分对强者的敬重,再次郑重拱手:“原来是沐少谷主!久仰大名!没想到能在此处偶遇,失敬失敬!”
“虚名罢了,不足挂齿。”沐灵瑶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平淡,“我也是带着他们出来历练一番,长长见识而已。”
赵暮城闻言,心中更是凛然。能让沐灵瑶亲自带队历练,这些看起来年纪稍轻的少男少女,恐怕也绝非寻常之辈。他压下心中的好奇与战意,知道此时并非切磋的时机,便恭敬道:“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少谷主雅兴了。在下先行一步,还需赶往南天门。”
沐灵瑶微微颔首:“有缘再见。”
赵暮城再次行礼,随即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淡金色流光,继续朝着北方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天际。
就在赵暮城离开后不久,一直仰望霞光的季雨竹,眼中迷醉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与思索。她缓缓低下头,看向沐灵瑶,突然开口问道:“大姐,他刚才提到的‘南天门’……是什么?”
沐灵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她没想到,在这么多人里,竟然是季雨竹最先从那浩瀚的“九极天光”中挣脱出来,并且精准地抓住了赵暮城话语中的关键信息。这份心志的坚定,远超她的预期。
她回过头,仔细打量了季雨竹一番,见她眼神清澈,气息平稳,确实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多了一丝难得的郑重:
“南天门……最初的名字,并不叫这个。它最早被称为——‘拦天门’。”
“拦天门?”季雨竹重复了一遍,感觉这个名字充满了决绝与悲壮。
“嗯。”沐灵瑶点了点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极其久远的过去,“那是距今无比遥远的上古时代,一段几乎被尘封的历史。传说,在那场魔神战争之后,又经历了天道的摧残,残存的众神,于此地立下了永不磨灭的誓言。”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肃穆:“他们誓死,将‘天道’……拦截在此门之外!绝不允许‘天道’再度越雷池一步,绝不允许其继续奴役众神,残害天地万灵!”
“天道?”季雨竹敏锐地抓住了这个陌生的词汇,再次发问,“那是什么?”
然而,这一次,沐灵瑶却陷入了沉默。
她脸上的慵懒和随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其中夹杂着凝重、忌惮,甚至还有一丝……深深的厌恶?她微微蹙起眉头,似乎不知该如何解释,或者说,有些东西并不适合现在告知。
而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古云,在听到“天道”二字时,那万年不变的神情似乎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依旧没有睁眼,但那抱着胳膊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周围的气氛,因这两个字而瞬间变得有些凝滞和压抑。
季雨竹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察觉到沐灵瑶和古云的异常。他明白,这“天道”二字,恐怕牵扯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秘密和禁忌,绝非她现在可以轻易触碰的。他立刻收声,不再追问,只是将这两个字深深地刻在了心底。
片刻的沉默之后,叶琉璃、南宫宇等人也陆续从那九极天光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脸上依旧带着残留的惊叹。他们虽然没听到沐灵瑶关于“拦天门”的解释,但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
沐灵瑶见众人都已恢复,便也不再提及刚才的话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众人收拾心情,压下对那九色霞光和“南天门”的好奇与敬畏,继续跟着沐灵瑶和古云,朝着北方,那片被传奇与神秘笼罩的古老地域,迈开了脚步。
前方的路途,似乎因那“拦天门”的故事和“天道”的禁忌,而蒙上了一层更加厚重和深远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