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毕福放在腿上的老式板砖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亮着,来电显示只有两个字——爸爸。
毕福的身体像被电流击中似的,猛地一颤。
他立刻拿起电话,手指发抖,接通时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清,但从毕福的反应能猜到有多可怕。
他不停点头,嘴里只重复着那句“嗯,知道了,我马上回来,会乖的”。
但人行为的动作骗不了人,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角,甚至指甲都嵌进了掌心。
这种恨意很难消解。
挂电话的时候,他的眼眶已经通红,却没敢在杨盼盼家里掉眼泪,只是快速的把电话塞进裤兜里,像在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随后他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江晦的目光落在毕福的小臂上,那些抓痕不是意外,是长期虐待的痕迹。
他想起攻略里写的那些“哄睡”“擦背”的话,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和寒意。
这些家人,哪里是亲人,分明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生日宴的沉默还在继续。
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比之前更响,伴随着男人的怒骂。
“艾愉心!你死在外面了?!”
“你不知道回家给弟弟洗尿布吗?弟弟哭了半天,你还有心思在这吃蛋糕!”
艾愉心的身体瞬间僵住,她立刻起身抓起放在脚边的保温桶,踉跄着就往门口跑,连椅子都没来得及扶。
她含糊地说了一句我走了,声音里满是慌乱,连再见都没敢说。
门砰的一声关上,她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圆桌上只剩下江晦和任子实。
屋内还有任子实妈妈依旧在翻找书包的身影。
任子实低着头,手指抠着桌布的边缘,一言不发。
任子实妈妈骂骂咧咧地把卷子塞回书包,拽着任子实的胳膊就往外走。
“走!回家做题!别在这浪费时间!”
任子实被拽得一个趔趄,却还是顺从地跟着走了,临走前,他回头看了江晦一眼。
眼神里满是绝望,像在求救,又像在告别。
而自己的妈妈则是微笑着走进厨房,说等下就要喝药了噢。
好好好,这生日宴原来是副本给玩家的下马威。
就知道这玩意儿没那么好心。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江晦一个人,蜡烛还在燃烧。
烛泪在蛋糕中心窝成了一个小湖,像一块血色的琥珀。
江晦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他的脑子里闪过孤儿院的画面。
那时他大概七八岁,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站在孤儿院的院子里。
看着一对夫妻直接越过了一脸冷意的他,挑中了旁边那个会甜甜的叫叔叔阿姨的小男孩。
他心里当时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但院长后来跟他说。
“江晦,你的嘴巴不甜,不会讨别人喜欢,以后进入社会一定会吃亏的。”
他当时不懂,为什么【讨喜】这么重要。
后来他看到过几个被领养的孩子偷偷回来,有的说养父母只喜欢成绩好的,有的说会被打骂,有的说连饭都吃不饱。
那时他就开始想——没有完整的家是不幸,可拥有完整的家,却过着比在孤儿院还痛苦的生活,这算什么幸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属于杨盼盼的小手,手腕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淤青。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副本,杨盼盼只是一个需要扮演的角色。
可那些伤痕是真实的,那些恐惧是真实的。
任子实、毕福、艾愉心眼底的绝望,也是真实的。
江晦慢慢握紧了拳头。
他没有制造幸福的能力,也从来没拥有过真正的幸福,可他知道怎么结束痛苦。
现在,在这个副本里,他同样可以。
“规则说要做乖玩偶,可乖玩偶只会被一直伤害。”
江晦轻声说,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坏孩子】来打破这一切,就算要承担所有代价,我也愿意。”
江晦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片有着奇特能力的海苔。
他捧着海苔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替这具身体的主人,替十岁的杨盼盼,许了一个生日愿望。
“希望所有像杨盼盼、任子实、毕福、艾愉心一样,正在遭受痛苦的孩子,都能逃离深渊,获得真正的幸福。”
许完愿,他睁开眼睛,将海苔放进嘴里。
海苔的咸味在舌尖散开,带着一丝淡淡的诡异的鲜甜味。
下一秒,一股熟悉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来。
原本纤细无力的手臂变得有了力气。
身体不再虚弱,人也会有精神。
江晦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身体里的力量。
江晦走到餐桌旁,看着那几支还在燃烧的蜡烛,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的生日心愿,我一定会实现。这个变态的玩偶之家,该结束了。”
蜡烛被吹灭的瞬间,余烟在暖黄的光痕里缓缓升腾,混着劣质奶油的甜腻味,在空气里织成一层粘稠的网。
江晦站在桌旁,看着烛芯里最后的火星熄灭,屋子里的光线骤然暗下来。
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将墙上合照的影子拉得扭曲,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刚转身准备去关门,就听到楼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
重重的脚步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咚咚的闷响,越来越近。
江晦的动作顿住,指尖无意识地摸向腰后,噬魂还在。
只是现在自己的身体外观是杨盼盼的模样,穿裙子拔刀会显得有些突兀。
既然来了,那就先引进来,再一并解决吧。
他屏住呼吸,看向门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楼道的暗光走了进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
他的手上沾着一些陈年的黑褐色机油污渍,有的已经渗透进了指节上的旧伤的伤疤之中。
就合照中的画面来看,来的人正是杨盼盼的父亲。
从时间推算,现在确实是他下班的点。
男人走进屋,随手将肩上的工具包扔在玄关,他深沉的目光扫过漆黑的屋子,最后落到江晦身上。
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射过来,带着一种愠怒和审视,充满冷意。
“怎么不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