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着鬼市边缘更加阴暗僻静的巷道小心移动,尽量避开主干道和任何可能引起注意的能量波动。
怀中的【镇墓兽】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沉稳力场,稍稍驱散了周围的阴冷,却无法驱散弥漫在三人之间那愈发凝重的气氛。
成功的喜悦和获得宝物的兴奋感,在冷静下来后,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忧虑所取代。
“妈的,协会那帮疯狗!”
张九斤一边警惕地观察着拐角,一边忍不住低声咒骂,声音里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愤懑和后怕,“简直无法无天了!在万宝楼门口就敢下死手!他们就不怕管理方真的把他们全灭了吗?”
这几乎是所有旁观者,乃至陈渡三人最初的疑惑。
鬼市管理方展现出的力量深不可测,规则森严,协会为何敢如此公然挑衅?
柳七擦拭着指尖一枚银针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清冷的声音响起,点破了关键:
“他们并非不怕。而是认为值得冒险,或者…有所依仗。”
她抬起眼,看向陈渡,
“夜枭最后动用那方黑色大印时,威力极强,绝非普通c级代理人能拥有。
协会的资源倾斜和底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他们或许认为,即使触怒管理方,也有周旋或付出的代价。”
陈渡面色沉凝,缓缓点头。
他回想起夜枭祭出“镇魂印”时那股磅礴的镇压之力,若非【镇墓兽】神异,他们当时恐怕就已凶多吉少。
协会一个小队队长就能拥有如此强力的法器,其整体实力可见一斑。
“更重要的是,”陈渡接口道,声音低沉,“他们为什么非要冒这么大风险,不惜违反鬼市潜规则,也要抢夺【镇墓兽】,甚至想将我们置于死地?”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张九斤挠了挠头:
“还能为啥?看我们不爽呗!
之前在拍卖会上让他们丢了那么大脸,以协会那帮孙子的脾性,肯定怀恨在心啊!
再加上这【镇墓兽】确实是个好东西,他们想要也正常。”
“不爽和想要,或许是一部分原因。”
陈渡目光锐利,摇了摇头,
“但不足以让他们如此疯狂和决绝。你们想想夜枭当时的眼神,那不仅仅是愤怒和贪婪,更像是一种…志在必得,甚至带着点不容有失的急切。”
他停顿了一下,梳理着思绪,继续分析:
“两种可能。其一,这【镇墓兽】本身,对于协会某个正在进行的重要计划,至关重要,不可或缺。
以至于他们宁愿冒着重罚的风险,也要确保拿到手。”
“其二,”陈渡的声音变得更冷,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为了宝物,更是为了打压我们,或者说,是为了阻止‘我们’得到这件宝物。”
这个推测让张九斤和柳七都微微一怔。
“阻止我们?”
张九斤有些不解,
“为啥?咱们之前虽然跟他们有点小过节,但也不至于到这种不死不休的地步吧?
难道就因为在电梯副本和阴婚客栈让他们吃了点小亏?”
“恐怕没那么简单。”
陈渡眼神深邃,
“还记得张九斤你之前打听到的吗?协会似乎在系统地‘回收’某些与濒危民俗相关的物品或力量。
而我们,恰巧一直在追查与民俗湮灭相关的线索,并且正在试图收集‘俗神骸骨’。”
他摸了摸怀中的石兽:
“这【镇墓兽】,出自长安古墓,与古代丧葬、镇守信仰密切相关,其蕴含的‘守护’、‘镇压’、‘稳固空间’的权能,或许正好触及了协会的某个敏感点,或者与他们想要‘回收’的某种力量相悖,甚至能对我们寻找‘俗神骸骨’起到关键辅助作用。”
“所以,”
柳七瞬间明白了过来,接口道,
“他们要么是急需此物完成他们的计划,要么就是绝不能允许我们得到此物,增强实力,阻碍他们的‘回收’大计。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我们和他们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的、不可调和的冲突。”
巷道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冰冷的风穿过狭窄的巷道,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张九斤脸上的愤懑渐渐被一种沉重的了然所取代。
他喃喃道:
“所以…从我们开始追查这些东西开始,就已经站在协会的对立面了?这梁子…早就结下了,拍卖会只是导火索?”
“恐怕是的。”
陈渡肯定了他的猜测,语气沉重,
“之前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但经过这次拍卖和追杀,双方手上都见了血,协会更是颜面大损。
以他们的行事风格,绝无可能善罢甘休。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冲突,而是…战争了。”
“代理人战争…”
柳七轻轻吐出这个词,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全球108位代理人争夺序列权能,胜者成神,败者沦为养料。
而协会,显然是其中一股极其强大且组织严密的势力。
他们三人,在不经意间,已经深深卷入了这场战争的旋涡中心。
意识到这一点,三人心头都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两个强大的敌人,而是一个庞然大物,一个结构严密、资源雄厚、目的明确且行事狠辣的庞大组织!
这个组织的阴影,早已笼罩在全球诡序之境的各个角落。
之前的电梯诡影、阴婚客栈、甚至闽南海祭,背后可能都隐约有着协会的影子在运作。
而如今,他们终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操…”张九斤低声骂了一句,感觉后背有些发凉,“这下麻烦真的大了…”
陈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和担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麻烦大,但也意味着我们找对方向了。”
他目光扫过两位同伴,重新凝聚起斗志,
“协会越是急迫地想阻止我们,抢夺【镇墓兽】,就越证明我们所做的事情,所追寻的东西,对他们具有巨大的威胁!
这反而坚定了我们必须走下去的决心!”
他拍了拍怀中的石兽:
“这东西,现在不仅是件强大的法器,更是一面旗帜。
它标志着我们正式向协会的阴谋发起了挑战!
也从侧面证明了,团结和力量的重要性。
单打独斗,我们迟早会被协会各个击破。”
张九斤和柳七闻言,神情也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是啊,既然退无可退,那就唯有迎头痛击!
他们一路从尸山血海中走来,早已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没错!怕他个球!”
张九斤一挺胸膛,虽然牵动了伤势疼得他龇牙咧嘴,但语气却硬气起来,
“协会又怎么样?想要胖爷我的命,也得崩掉他几颗门牙!”
柳七虽未说话,但指尖寒光闪烁的银针已然表明了她的态度。
然而,坚定的斗志并不能立刻化解现实的危机。
协会的阴影已然实质化,化作了出口处必然存在的、更加严酷的封锁和追杀。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把东西带出去。”
陈渡沉声道,
“协会在出口布防,肯定会动用更强的手段。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之前的战斗消耗巨大,人人带伤,物资几乎耗尽。
面对以逸待劳、准备充分的协会精锐,他们的处境依旧极其危险。
三人不再多言,将对协会的警惕和敌意深深埋入心底,化作更加谨慎的行动。
他们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缘的猎手,同时也是猎物,凭借着残存的力量和刚刚获得的宝贵助力,向着鬼市的出口,也是下一个生死关卡,艰难却坚定地前行。
与协会的矛盾,经此一役,已再无转圜可能,唯有你死我活。
而这深刻的认知,如同一把淬火的锤子,正在将这支初生的团队,锤炼得更加坚韧,也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