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改造的安全据点内,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连续几日的休整,让三人身上的外伤在柳七调配的草药和自身恢复力作用下逐渐愈合,但损耗的元气与更深层次的疲惫,仍需时间抚平。然而,一种无形的紧迫感,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无法真正放松。
陈渡盘膝坐在仓库最深处隔出的一个安静角落里,这里原本可能是个小型办公室,如今只剩空荡。地面上,他用收集到的白色石子,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布置了一个简易的“安神定气”阵法,微弱的光芒在石子上流转,勉强隔绝了外界的杂扰,也防止内部能量气息的过度外泄。
他的面前,那个金属圆筒静静放置。筒盖已经打开,那截暗金色泽、流转着苍茫道韵的【俗神骸骨】完全显露出来。它不再仅仅散发暖意,而是仿佛一个微型的能量核心,引动着周围空气中看不见的“规则丝线”产生细微的涟漪。
陈渡双目微阖,呼吸绵长,整个人的精神高度集中。他没有贸然去汲取骸骨中那浩瀚如海的力量——那无异于孩童试图饮尽长江,只会被瞬间撑爆。他采取的方式,是黄三爷札记中提及的、对待高层次灵物最稳妥的“意感”与“神交”。
他的灵觉,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出,避开骸骨内部那磅礴力量的主流,尝试着去触碰、去理解那些力量本身所携带的“信息”与“法则印记”。
初时,是一片混沌的、仿佛宇宙初开般的蒙昧。无数破碎的、难以理解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冲刷着他的意识:大地的隆起与沉降,山河的变迁,古老祭祀的吟唱,万物的生灭……这些碎片杂乱无章,充满了时间的厚重与空间的广博。
陈渡稳住心神,如同激流中的礁石,不为所动。他的意志核心,那源自傩眼本源的一丝“洞察”特性,以及晋升镇碑者后对“规则”的初步感知,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
他“看”到,在那混沌的信息流深处,有一些相对清晰、稳定的“结构”存在。
那并非文字或图像,而是一种更本质的、近乎“道”的痕迹。
他“触摸”到了一种“承载”与“稳固”的意蕴。厚重、坚实,如同脚下无边的大地,承载万物而不言。这意蕴与他从紫禁城龙气反馈中获得的【残破罗盘碎片】隐隐共鸣,让他对“风水罗盘”权能中“定方位”、“镇地气”的理解,瞬间深刻了数分。他甚至有种模糊的感觉,若能深入解析,或许能借此影响更大范围的地脉走向,或者赋予某个临时据点以“不可摧毁”的临时特性。
紧接着,他感知到了一种“脉络”与“联结”。并非单纯的地脉,而是一种更广泛意义上的、能量与物质、甚至与某些抽象概念(如“边界”、“庇护”)之间的无形网络。这让他意识到,俗神的力量,或许并非孤立存在,而是与整个世界的基础规则网络紧密交织。若能理解并利用这种“联结”,或许能更有效地调动环境力量,甚至……短暂地“借用”某些特定区域的规则。
他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让他心神剧震的“定义”与“束缚”的痕迹。这并非创造规则,更像是对现有规则的“加固”、“强调”或“小范围修订”。比如,让一片区域的“重力”概念暂时增强,让某种“毒素”在特定范围内的“毒性”被暂时屏蔽,或者让一道本就存在的“门”的“通过权限”被暂时改写……这已然触及了规则层面的操作,虽然范围极小,持续时间可能极短,但其代表的潜力,远超单纯的能量轰击!
这还仅仅是他目前能勉强感知和理解的冰山一角。这具骸骨中蕴含的权能,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更加根本。它关联的,不仅仅是“大地”这一元素,更是构建世界的基础规则本身,是“存在”的某种底层代码!
然而,解析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每一次意识的深入,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消耗。那些高阶的法则信息,对于他目前的境界而言,还是过于沉重。好几次,他的意识险些被那浩瀚的信息洪流冲散,如同小舟面临海啸,全靠傩眼赋予的坚韧意志和刚刚稳固的镇碑者灵台,才勉强稳住。
同时,他也清晰地感知到,骸骨深处,并非完全的死寂。在那磅礴的力量核心处,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非意识的“本能”或者说“执念”。那是对某种“秩序”的坚守,对“污秽”与“扭曲”的天然排斥,以及……一丝仿佛源自亘古的、深沉的悲悯。
这丝“本能”并未主动攻击或排斥他,反而在他以自身意志去契合那些“稳固”、“承载”的意蕴时,显得格外“温顺”,甚至隐隐有一丝微不可查的“亲和”。但当他的意识无意间触碰到那些代表“混乱”、“侵蚀”的念头时(比如对协会的滔天恨意若不加控制),骸骨的力量便会瞬间变得晦涩、难以接触,甚至传来一丝微弱的“排斥感”。
陈渡心中明悟:这具骸骨的前身,那位未知的俗神,其核心权能或许并非用于征伐破坏,更偏向于“守护”、“稳固”与“维系”。想要真正继承乃至驾驭这份力量,心性与意志的契合,恐怕与实力境界同等重要。纯粹的仇恨与毁灭欲望,或许反而会适得其反。
不知过了多久,陈渡缓缓睁开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正常。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精神上的疲惫远超身体。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明亮,仿佛倒映着山川脉络与规则运行的轨迹。
他轻轻合上金属圆筒,将那股苍茫气息重新封存。
“如何?”张九斤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关切。他和柳七不知何时已经守在附近,显然一直关注着他的状态。
陈渡深吸一口气,压下脑中的晕眩与信息的余波,沉声道:“远超想象。它蕴含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接近……世界的某种底层规则。尤其是与‘大地’、‘稳固’、‘界定’相关的部分。”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直接吸收很难,甚至会引发反噬。但通过‘感悟’和‘契合’,可以从中汲取法则真意,强化我们已有的能力,甚至……窥见更高层次权能的可能。”
他看向柳七和张九斤,眼神锐利:“这具骸骨,是我们对抗协会,乃至应对未来更大危机的关键。但如何使用它,需要谨慎,更需要……我们自身与之共鸣。”
柳七若有所思,轻声道:“契合……而非征服么?”
张九斤则是眼睛发亮:“底层规则?乖乖,这回真是捡到……不,是赌上命换来了不得的东西了!”
陈渡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他需要时间消化这次解析的收获,将那些感悟真正融入自身的【风水罗盘】权能之中。同时,他也意识到,团队的整体提升,刻不容缓。这具骸骨,或许不仅能提升他一人。
他目光扫过仓库简陋的环境,最终落在那本放在一旁的、黄三爷的札记上。
前路漫漫,但他们手中,已然握住了照亮迷雾的火炬之一。接下来的休整期,必将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疯狂的提升之旅。而协会的阴影,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