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范》的古老吟诵在规则层面回荡,如同为这场盛大的献祭奏响庄严的礼乐。陈渡作为“个体”的存在已近乎彻底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悬浮于虚无、内部蕴含着无尽生灭符文与秩序辉光的规则奇点。
他的个体意识,如同滴入浩瀚海洋的墨滴,在那磅礴无尽、来自“诡序之境”本源乃至世界根源的规则信息洪流中,迅速模糊、扩散。
不再有清晰的“我”的概念。
不再有属于陈渡的喜怒哀乐。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断升维、不断超越的感知。
他仿佛超越了时间的线性束缚,“看”到了古老的景象:
九鼎定九州,并非简单的青铜铸就,而是人族意志首次以集体契约的形式,与脚下山河的“灵”订立规则,划定秩序疆域的宏大仪式。那鼎身上铭刻的,不仅是山川异兽,更是最初的、粗糙却坚定的“规则”显化。
他仿佛超越了空间的隔阂,“听”到了历史的回响:
百家争鸣,并非仅仅是思想的碰撞,更是无数种对世界“规则”的理解与定义在进行最激烈的交锋与融合。儒家的礼序,道家的自然,墨家的兼爱……每一种思想的光辉,都曾短暂地照亮过规则的一角,试图为其塑形。
他更清晰地“感受”到了:
无数民俗信仰在时间长河中流转、生灭、融合。从对山川自然的原始崇拜,到对祖先英灵的虔诚祭祀,再到对行业祖师、地方守护神的笃信……这些源自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微弱愿力,如同涓涓细流,最终汇成了“诡序之境”这片浩瀚的规则之海。它们既是规则的表现形式,也在不断地、缓慢地塑造着规则本身。
他的“自我”正在这宏大无边的信息冲击下,不可逆转地消融。
属于陈渡的记忆碎片,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淡化、剥离。母亲的背影、柳七的清冷、张九斤的唠叨、拾骨团的点滴、所有的恐惧与勇敢、所有的失去与获得……这些构成“陈渡”独一无二灵魂的色彩,正在被剥离,还原为最本初的、无属性的“意识粒子”,融入那规则的辉光之中。
一种更加宏大、更加非人的视角,正在这消融与重构的过程中,艰难地孕育、诞生。
这视角不再局限于一时一地,一情一感。它仿佛高悬于规则网络之上,冷漠地注视着能量的流动、秩序的稳定与崩坏、以及那枚被污染的神格碎片内部,那激烈冲突的“守护”与“堕落”的规则纠缠。
一种凌驾于A级“诡主”之上的、全新的力量层次,如同黎明前的第一缕光,开始在这规则奇点的核心,悄然萌发。那是S级“俗神”权能的雏形,是【言灵·国殇】的种子,是真正意义上,能够“重写现实”的至高权限,正在被那极致的牺牲与献祭,从根源深处……唤醒!
俗神之路,由此而始!
然而,这蜕变的过程,这超越凡俗的力量萌芽,也如同在黑暗中点燃的灯塔,瞬间吸引了那狂怒存在的全部注意!
“吼——!!!”
堕神意志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夹杂着极致惊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的咆哮!
祂感受到了!
那股正在诞生的、虽然微弱却带着本质层面威胁的气息!那不再是蝼蚁的叮咬,而是仿佛要从根本上否定祂的存在基础,覆盖祂所代表的堕落规则的力量!
那是同层次,甚至……更高层次的压迫感!
绝不能让其完成!
堕神意志放弃了继续缓慢凝聚更大范围的毁灭性能量,将那终极黑暗中所积蓄的、足以瞬间抹除先前整个联军的恐怖力量,不再分散,而是全部调动,高度浓缩,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漆黑如墨、所过之处连规则概念都为之扭曲湮灭的毁灭射线,如同撕裂苍穹的冥河之枪,带着祂全部的疯狂与恶意,悍然轰向那团正在蜕变、散发着令祂不安的秩序辉光的规则奇点!
这一击,快得超越了思维!
这一击,强得足以洞穿现实!
这一击,誓要将那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
而此刻,陈渡(或者说那团规则奇点)正处于最关键的蜕变时刻,旧我已逝,新神未立,意识模糊,力量初萌,几乎是最脆弱的瞬间!
毁灭射线,已至眼前!
辉光与黑暗,秩序与毁灭,新生与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