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鑫那句“龙腾商会管定了!”的余音还在狭小诊所里回荡。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仿佛给刚刚经历生死劫难的江林三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然而,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从程鑫的裤兜里传出,打破了这短暂的肃穆氛围。
程鑫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耐烦这时候被打扰,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
可当他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个跳动的来电名称时,他脸上的不耐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惊、狂喜和如释重负的复杂神情。
那双原本因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竟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他猛地抬头,看向躺在病床上虚弱却目光炯炯的江林。
语气急促而笃定,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地上:“你们现在这安心休养,哪里都别去!刘大夫会照顾好你们。”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股山雨欲来前的压抑兴奋,“黑市……要大清扫了!”
说完,根本不等江林回应,程鑫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开了通往里间的布帘,大步流星地就朝着诊所门口走去。
他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就在他拉开诊所那扇厚重的、为了隔音而特意加装的木门,即将踏出去的那一刻,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并不算特别洪亮,甚至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淡淡疲惫。
但透过电波传来,却有一种奇特的、能瞬间稳住人心的沉稳力量。
只有简单的五个字:
“我到黑市了。”
就是这么平平无奇的五个字,听在程鑫耳中。
却仿佛一道惊雷,又似一针最高效的强心剂,瞬间将他心中因兄弟被伤、圣豪挑衅而积压的所有怒火和憋屈。
全部转化为了沸腾的战意和热血!
“草泥马的三子!!”
程鑫对着话筒,几乎是吼出了这句混杂着无尽感慨和兄弟情谊的“问候”。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但更多的是喷薄而出的亢奋。
“你他妈可算出来了!老子以为你要在里面养老了呢!”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轻笑了一下,并没有在意程鑫这“不善”的问候。
而是直截了当地切入核心,语气依旧平稳:“出什么事了?你的语气不对。”
“妈的!出大事了!”
程鑫一脚踏出诊所门外,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内外。
他站在巷子里,对着电话,语速极快却又条理清晰地将江林等人如何被圣豪公司追杀、江林中枪、以及圣豪公然挑衅龙腾商会的事情,用最精炼的语言讲述了一遍。
他的声音随着叙述时而愤怒,时而冰冷,而电话那头,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程鑫一边说着,一边脚步不停地朝着巷子口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只有他那压抑着却依旧能感受到沸腾战意的声音,隐隐约约随风传来,最终彻底融入黑市复杂而混乱的街巷背景音中。
诊所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江林、唐卓龙和天赐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疑惑。
“三子”是谁?
程鑫口中的“大清扫”又意味着什么?
这个突然出现的电话,以及程鑫那判若两人的激动反应。
无疑在预示着,黑市这片看似浑浊的水域之下,即将涌起一场足以颠覆现有格局的惊天巨浪!
而他们,似乎无意间,已经站在了这场风暴的漩涡中心。
程鑫带着那通神秘电话带来的亢奋与决绝离开后。
卷帘门重新落下,诊所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日光灯管发出的轻微嗡鸣和刘大夫在里间清洗器械的流水声。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片刻,江林靠在病床上,目光转向坐在一旁椅子上,默默抽烟的唐卓龙。
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龙哥,”
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低沉。
“之前在圣豪,还有刚才路上那帮杂碎,口口声声说你是‘叛徒’……到底怎么回事?你为圣豪卖过命,他们为什么这么恨你?”
唐卓龙深吸了一口烟,灰白色的烟雾从他口鼻中缓缓吐出,模糊了他脸上复杂的神情。
他摇了摇头,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在回忆某些不堪的往事。
“叛徒?”
他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
“之前……我确实拿圣豪当自己的家。以为跟着康老大,能拼出个前程,能让底下的兄弟过上好日子。”
他顿了顿,指尖的烟灰簌簌落下,“可后来……我慢慢看清楚了,圣豪干的那些勾当……脏,太脏了。有些钱,赚了是要断子绝孙的。”
一直安静听着、手臂缠着新绷带的天赐,此刻也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唐卓龙,追问道:
“龙哥,圣豪……到底是干什么的?除了收保护费、看场子,他们还干什么?”
唐卓龙转过头,看向天赐,又看了看同样等待答案的江林。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药。”
仅仅一个字,诊所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江林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从唐卓龙口中证实,还是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和愤怒。
他猛地一拍床沿,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但依旧压不住心头的火气:
“操!药?!他们他妈碰这个?!一群畜生!!”
江林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龙哥,我要是你,我也他妈不干了!这玩意儿沾上了,还是人吗?!赚这种钱,晚上能睡得着觉?!”
在道上混,打架斗殴、争抢地盘或许还算是“传统业务”。
但涉及毒品,那便是触及了太多人的底线,尤其是像江林、天赐这样,虽然身在边缘,但内心还残存着某些原则的人。
唐卓龙看着江林激动的样子,只是苦涩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详细解释其中的黑暗与残酷。
有些东西,点到即止,亲身经历过的人自然懂,没经历过的,说多了也只是徒增愤慨。
他掐灭了烟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所有的无奈、悔恨和决绝都埋进了心底。
感受到气氛的沉重和唐卓龙不愿多言的痛苦,江林也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唐卓龙紧绷的侧脸,又看了看天赐手臂上渗出的血迹和自己裹着厚厚绷带的小腿,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道:
“行了,龙哥,过去的事不提了。从现在起,你是我们天晟的兄弟,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他目光扫过唐卓龙和天赐。
“咱们都受了伤,流了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喘口气。都好好休息休息,养足精神。”
他顿了顿,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补充道:
“等鑫哥那边有消息,等咱们缓过这口气……圣豪这笔账,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天赐默默点了点头,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唐卓龙也“嗯”了一声,重新点起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