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了十分钟。
吃过午饭的小知夏睡醒了午觉,躺在婴儿车里,大概是做了梦或者饿了,张开小嘴“哇哇”地哭了起来,清脆的哭声在略显沉寂的别墅里格外清晰。
张静雅正和温婷说着话,听到女儿哭声,连忙起身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知夏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安抚。
就在这时,那扇紧闭了一天半的房门,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门被从里面拉开,江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看起来十分狼狈,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混合了酒精和烟草的酸馊气味,昂贵的休闲装上沾着干涸的酒渍和烟灰,下巴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一双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仿佛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内战。
但他走出来了。
他没有看客厅里的其他人,目光直接落在了抱着孩子的张静雅身上。
他步履略显虚浮,却目标明确地走了过去,来到张静雅面前,伸出双手,声音沙哑却温柔:
“我来吧。”
他从张静雅手中接过还在抽噎的小知夏,将那柔软娇小、带着奶香的身体抱在怀里。
他笨拙却又极其轻柔地摇晃着,用长满胡茬的下巴轻轻蹭着女儿娇嫩的小脸,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安抚的哼唧声。
说来也怪,或许是感受到了父亲身上那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小知夏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了委屈的小声哼哼,最后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爸爸那张疲惫却充满爱意的脸,竟然止住了哭泣。
张静雅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发热。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江林粗糙的脸颊,柔声问道:“好受点了吗?”
江林低下头,看着怀中安静下来的女儿,又抬头看向张静雅担忧的眼神,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带着疲惫却真实的笑意,他点了点头:“嗯。”
为了让张静雅彻底放心,他将已经安静的知夏放回婴儿车,然后伸手,亲昵地捏了捏张静雅的脸蛋,故意用带着点痞气的语气说道:“好多了,感觉又能活蹦乱跳了。嗯……今晚上咱们努努力,给知夏要个弟弟妹妹做伴啊?”
温婷还站在一旁呢!江林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听到。
张静雅的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她羞恼地捶了江林一下:“要死啊你!胡说什么呢!”
江林看着妻子娇羞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转身走进了主卧的卫生间,关上门,里面很快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温婷也很识趣,笑着对张静雅眨了眨眼,转身下楼去了。
洗完澡,江林在里面喊道:“媳妇,给我拿套干净衣服过来。”
张静雅应了一声,从衣柜里给他挑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装,走到浴室门口,开了一条小缝,准备把衣服递进去。
谁知,门缝里突然伸出一只湿漉漉却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整个人都扯进了雾气氤氲的浴室里!
“啊!”张静雅惊呼一声,撞进他带着沐浴露清香的、湿热的怀抱里,脸瞬间又红了,挣扎着低声道,“你干什么呀!楼下大德他们还在等着你呢!”
江林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渴望与确认。
他将她死死按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俯下身,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迫切和占有欲,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张静雅起初还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但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那种需要被安抚、需要确认存在的情绪,她的心软了下来,最终放弃了抵抗,开始生涩而又温柔地回应他这个带着水汽和热意的吻。
二十分钟后,浴室门再次打开。
江林换上了那身干净的黑色休闲装,虽然眼底的红血丝和疲惫无法立刻消除,但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那股颓废绝望的气息被洗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沉淀下来的冷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饱餐后的满意弧度。
他步伐沉稳地走下楼。
坐在沙发上的大德、天赐,以及后来赶到的徐祥坤,见到他下来,几乎同时站起身。
大德看着他,目光里带着关切和询问,沉声问道:“还好吗?”
江林迎上他们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收敛,变得平静而坚定,他点了点头,用一种轻描淡写却蕴含着力量的语气回答道:
“死不了。”
简单的三个字,宣告了他的回归。
过去的伤痛和背叛需要时间消化,但眼前的烂摊子和未来的路,容不得他继续沉溺。
他必须站出来,带领剩下的人,走下去。
江林刚在沙发上坐下,还没来得及跟大德几人细说,就见一楼一间客房的门被推开,从中走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位是江林的父亲,而另一位,竟然是前天晚上如同神兵天降、救他于水火的赵远舟!
江林看着这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明显是相熟的样子,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懵地开口:“爸?三哥?你俩……怎么在一起?”
旁边的大德、徐祥坤和天赐也感到意外,但都恭敬地跟着打招呼:“叔叔好!三哥!”
江父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既有欣慰又有些歉然的笑容,他走上前,伸手拍了拍江林的肩膀,然后郑重地指向身旁气度不凡的赵远舟,介绍道:
“小四,来,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大爷的儿子,是你的亲堂哥,赵远舟。”
赵远舟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温和而沉稳的笑意,他向前半步,对着江林,如同前天晚上见面那样,但这次身份已然不同:
“重新认识一下。龙腾商会,赵远舟。也是你的……堂哥。”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江林脑海里炸开!他彻底怔住了,眼睛瞪得老大,目光在笑容满面的父亲和沉稳笃定的赵远舟之间来回扫视,仿佛想从他们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
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看向父亲问道:“他……他姓赵啊!”
江父点了点头,解释道:“没错,远舟是跟着你大娘的姓。但实际上,他姓江,是你如假包换的堂哥,血脉相连。”
江林显然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这个惊天信息。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同样一脸震惊的大德、徐祥坤,然后又猛地转回头,死死盯着赵远舟。巨大的震惊过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狂喜和荒谬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雀跃,脱口而出:
“这么说……我哥是龙腾商会的龙头?!那我……那我也是有背景的人了?!之前我还羡慕南哥有沈昭那样的后台,没想到我亲哥就是!”
看着他这副突然“找到靠山”的兴奋模样,赵远舟不禁莞尔,他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然后透过淡淡的烟雾,意味深长地看着江林,反问道:
“你觉得……这真的是好事吗?”
江林被问得一愣,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啊?有这么厉害的堂哥,难道……不是好事吗?”
赵远舟看着他天真又带着点依赖的神情,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有关怀,有提醒,或许还有一丝对未来的隐忧。
强大的背景固然是一层保护,但同时也意味着被卷入更深的漩涡,承担更重的责任,甚至成为更显眼的靶子。
这条路,并不会因为有了“龙腾商会”这块金字招牌,就变得平坦。
江林看着赵远舟高深莫测的笑容,兴奋的心情渐渐平复,也开始品味出他话里那未尽之意,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