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五十分，林可可抱着一本《动物行为学导论》，准时出现在图书馆三楼。
F区是社科类书籍的区域，平日里人迹罕至，安静得只能听见中央空调微弱的送风声。
她放轻脚步，心跳却像踩在鼓点上，每一下都清晰可闻。
约会。
尽管被包装成了“配偶专属时间”，但它的本质，就是约会。
林可可绕过一排高大的书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窗边的身影。
沈叶辰已经到了。
他面前的桌子上，干净得不像话。左手边是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复杂的代码。右手边，放着一本翻开的书，书名是……《量子物理与时空》。
而在桌子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张A4纸。
林可可走近了，才看清那张纸上用黑色签字笔写着几行字，字体和他的人一样，冷峻、利落。
【项目名称：配偶专属时间（首次）】
【项目目标：巩固同盟关系，进行近距离数据采集与分析。】
【会议议程：】
【14:00 - 15:00：数据输入（自主阅读）】
【15:00 - 15:30：信息交叉验证（讨论与提问）】
【15:30 - 16:00：环境压力测试（待定）】
林可可：“……”
她的大脑，那台精密的行为分析仪，再一次因为他这种极致的理工科式浪漫而出现了轻微的过载。
他真的……把这次约会，当成一个项目会议来开了。
沈叶辰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午后的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玻璃窗，将他笼罩在一片柔光里，镜片反射着细碎的光点，让他那双总是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睛，显得柔和了几分。
“你来了。”他看了眼手表，“提前了七分钟，符合项目预期。”
林可可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将自己的书放在桌上。
“你的……会议议程，很详细。”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严谨的流程是项目成功的基础。”沈叶辰一本正经地回答，然后指了指议程的最后一条，“关于‘环境压力测试’，我还没有设定具体的方案，需要根据前序环节的数据反馈，进行动态调整。”
林可可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热。
她严重怀疑，所谓的“环境压力测试”，就是他耍流氓的学术代称。
“好。”她点点头，翻开了自己的书，假装认真地看了起来。
【14:00 - 15:00：数据输入（自主阅读）】环节，正式开始。
图书馆里安静极了。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页的干燥气息，混合着窗外植物的清香。
林可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的全部感官，都被对面那个安静存在的男人所占据。
他看书的样子非常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修长的手指偶尔会翻动一页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那声音，像羽毛，一下一下，轻轻搔刮着她的心脏。
时间在一种甜蜜又煎熬的氛围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林可可偷偷抬眼看他，却正好撞上他抬起的视线。
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就那么平静地、专注地看着她。
林可可的心跳，瞬间漏掉一拍。
她像被老师抓到上课走神的小学生，立刻低下头，脸颊烧得厉害。
“根据观察，”他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在过去的三分钟里，你的视线，有四次脱离了书本，其中三次，落点是我的面部区域。”
“你的注意力，不够集中。”他下了结论。
林可可的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钻进书里。
“这是否意味着，”他继续他那严谨的分析，“当前的环境，或者说，我这个变量的存在，对你的‘数据输入’过程，构成了干扰？”
“没有！”林可可立刻反驳，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飘。
“嗯。”他应了一声，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安静了几秒后，他忽然又开口。
“我的心率，刚刚上升了8%。”
林可可猛地抬头。
只见他抬起左手，露出了那块黑色的智能手表。
屏幕上的心率曲线，正在微微波动。
“所以，”他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眸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属于研究者的探究，“你对我，也构成了干扰。”
林可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这头黑豹……他总能用最正经的语气，说出最撩人的话。
时间终于熬到了三点。
沈叶辰合上了他的《量子物理》，标志着“数据输入”环节结束。
“现在进入‘信息交叉验证’环节。”他宣布道，“你可以向我提问。”
林可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状态。
“好，”她指着自己书上的一张插图，那是一张描绘狼群等级制度的示意图，“在狼群中，头狼拥有绝对的交配权和优先进食权，这是通过武力确立的。那么在你的领域，比如一个顶尖的黑客团队里，‘头狼’的地位，是通过什么来确立的？”
她试图将话题拉回纯粹的学术探讨。
沈叶辰思考了片刻。
“代码量，和解决关键bUG的能力。”他回答得简洁明了。
“那……如果两个成员同时解决了一个bUG，但用了不同的算法，怎么判断谁更优？”
“看执行效率和资源占用率。”
他的回答，永远那么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废话。
林可可刚想继续问，沈叶辰却忽然身体前倾，凑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他伸出手，越过桌子，指着她书页上的另一张图，那是一对正在互相梳理毛发的环尾狐猴。
“这个行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互相梳理毛发’，它的功能是什么？”
他的指尖，离她的手，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林可可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混合着淡淡皂香和电离子的味道。
“是……是社交行为，”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可以……加强群体纽带，缓解紧张关系，同时……也是一种地位的确认。”
“明白了。”他说。
手指却没有收回去。
反而，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桌子底下，他的膝盖，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
林可可的身体，瞬间僵住。
像有一股电流，从膝盖处窜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地想缩回腿，却被他用膝盖，不轻不重地抵住了。
一个不容拒绝的姿态。
“现在，开始‘环境压力测试’。”他宣布道，声音依旧平稳，眼神却深邃得像一汪旋涡。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在当前物理距离为45厘米，并发生肢体接触的情况下，你的心率是多少？”
林可可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的脸，一定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轮廓分明的脸，看着他镜片后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所有的理论知识都在此刻汇集。
然后，她笑了。
梨涡浅浅，带着一丝胜利者的狡黠。
“沈同学，”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像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在动物行为学里，允许另一个体进入自己的安全距离，甚至发生肢体接触，共享一个狭小的空间……”
她看着他的瞳孔，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倒影。
“这个行为，我们称之为——”
“‘领地共享’。”
“是只有被高度信任的‘准配偶’，才能获得的权限。”
她看到，沈叶辰的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
他手腕上那块手表屏幕上，那条心率曲线，陡然向上，跳出了一个惊人的峰值。
125。
“测试……结束。”他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数据……已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