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的胸腔因被压制而微微起伏，呼吸变得滞重又急促。
他试着抬肩起身，肩胛骨抵着冰冷的金属床板，可赞达尔的力道带着孤注一掷的紧绷，指尖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
麻木的眼底掠过一丝狼狈，他偏过头避开对方灼人的目光，声音沙哑得像蒙着一层厚尘：“别压着……我喘不过气。”
赞达尔的力道松了些许，却依旧牢牢圈着他的肩头，眼神里的恐慌几乎要溢出来。
亚当闭了闭眼，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淡淡一句带过。
“梦里是些过往的羁绊与失控的结局，没什么好细说的。”
话音落下时，他周身的虚无气息骤然浓烈了几分，像是被这句话勾起了更深的崩塌，连智识命途力量构制的屏障都泛起了细微的震颤。
赞达尔的身体猛地一僵，抵在亚当肩头的力道瞬间卸了大半。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人眼底化不开的空茫，那些被刻意简化的话语，在他听来却比任何细节描述都更令人心惊。
能让一个人堕入自灭者境地的“过往羁绊”，究竟藏着怎样的残酷。
房间里的沉默漫长得像凝固了一般，只有两道交错的呼吸声，还有智识光芒与虚无气息碰撞的细碎声响。
许久，赞达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这个‘梦’……是必须要做的吗？”
亚当缓缓点头，下颌线绷得笔直，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有不容置喙的笃定。
“但这太危险了，亚当！”赞达尔的情绪瞬间爆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崩溃。
“之前你只是疲惫些，可现在呢？”他抬起慌张的眸子望向亚当“自灭者！
“那明天呢？明天你又会变成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一连串的名号从他口中涌出，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慌。
“混沌医师、巡海游侠、天才俱乐部、泯灭帮、仙舟联盟、星际和平公司、反物质军团、流光忆庭、星核猎手……你到底会变成哪一个？”
“这些我都不要！”赞达尔猛地攥住亚当的手，眼底泛起红丝，语气从质问变成了近乎哀求。
“我只要那个亚当——那个陪着我打破宇宙边界的亚当，那个会为我担忧、会露出温和笑意的亚当，而不是现在这样冰冷麻木的自灭者”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无力感：“亚当，我求你了……让我稍微放心一些，好吗？”
亚当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焦急与痛苦，麻木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细微的刺痛。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要的那个亚当，我没忘。”
指尖微微用力，反握住赞达尔的手，“我会试着守住他，不让自己彻底沉下去。”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近乎无畏的笃定，“至少……不让你担心。”
赞达尔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眶瞬间红得更厉害。
他死死盯着亚当的眼睛，试图从那片麻木的底色里找到一丝熟悉的暖意，终于在眼底深处瞥见了一点微弱的光。
那是属于他好友的、未曾完全熄灭的执念。
他的力道渐渐松开，智识命途的光芒也柔和了些许，不再是之前那般紧绷的压制。
反而化作淡淡的光晕，轻轻包裹住两人交握的手，像是在传递力量：“这可是你说的。”
“不准食言。”
亚当缓缓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指尖攥得更紧了些。
房间里的虚无气息似乎也因为这短暂的共鸣而收敛了许多，滞重的空气终于有了一丝流动的暖意。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伴随着三月七清脆又带着好奇的声音。
“亚当！赞达尔！你们俩躲在里面干嘛呢？快出来呀！姬子姐选好下一站目的地了，是颗度假星球，我们有福了！”
声音隔着金属门传来，带着车厢里特有的鲜活气息，与房间内沉郁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赞达尔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收紧了智识力量，将残余的虚无气息彻底裹紧，生怕泄露半分。
他飞快地与亚当对视一眼，压低声音急促道：“别露馅”
亚当缓缓松开手，眼底的脆弱迅速敛去，重新覆上一层淡淡的平静，他轻轻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赞达尔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语气，朝着门口扬声道。
“来了来了！刚才亚当有点不舒服，我给看看情况！”
说着，他站起身，顺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又拍了拍亚当的肩膀，示以安慰。
亚当微微点头，慢慢从床上坐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凉意，努力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
赞达尔走到门边，按下开关，金属门“咔嗒”一声打开。
三月七立刻凑了上来，相机还挂在脖子上，眼亮晶晶地扫过两人：“不舒服？亚当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白？”
姬子和瓦尔特也跟着走了过来，目光带着关切。
姬子皱眉道：“是晕车了吗？星际列车偶尔会有轻微颠簸，要不要躺一会儿休息？”
赞达尔连忙挡在亚当身前，笑着打圆场：“没事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刚才吃了点东西已经好多了！”
他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身后的亚当，“对吧，亚当？”
亚当抬起头，脸上勉强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尽量维持着平稳：“嗯，已经没事了，让大家担心了。”
三月七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真的吗？可你看起来还是好憔悴呀………”
瓦尔特温和地开口：“要是还不舒服，可以不用勉强，正好下一站是匹诺康尼，远近闻名的度假之星，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
亚当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尽量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平稳。
车厢里的喧闹再次包围了两人，可赞达尔的心却始终提着。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亚当心底的那片黑暗，还远远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