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窗前,北京的晨曦透过玻璃,将戒指上的细微划痕照得清晰可见。
Y.K. & F.J. - 这两个字母组合像一根刺,扎进我原本已被搅得混乱不堪的生活。
育柯的电话在此时响起,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没有立刻接听。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阵,然后停止。几秒后,一条信息弹出:
“醒了吗?昨晚睡得好吗?我想你了。”
文字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表情符号。一如既往的,带着甜蜜的依赖感。
若不是掌心的戒指真实冰冷,我几乎要怀疑昨晚的一切,包括那个匿名信息,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我回复:“刚醒。”
几乎立刻,电话再次响起。我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池诚,”育柯的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今天周末,我们去潭柘寺好不好?听说那里的银杏开始黄了,很漂亮。而且……”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神秘,“我想在那里告诉你一些事。”
一些事?关于什么?关于蒋峰?关于这枚戒指?还是关于其他我尚未察觉的蛛丝马迹?
“好。”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我必须去。潭柘寺,或许会是另一个揭开谜团的机会。
“那一小时后我去接你!”她开心地说,随即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目光再次落回戒指上。我没有将它放回原处,而是找来一根细绳,将它串起,挂在了脖子上,贴身藏好。这枚戒指,或许不仅仅是谎言的证据,也可能是一把钥匙。
一小时后,育柯的车准时出现在楼下。她今天穿了一件杏色的毛衣,搭配长裙,看起来清新温婉,与平日里或干练或甜美的形象又有所不同。她看到我,眼睛亮晶晶的。
“上车吧,今天天气真好,适合郊游。”
车子驶出市区,向着西山方向开去。秋意渐浓,山间的色彩层次丰富起来。育柯心情似乎很好,放着轻音乐,偶尔跟着哼唱几句。她聊着潭柘寺的历史,聊着千年银杏的传说,语气轻松自然。
我配合着她,偶尔提问,扮演着一个对约会充满期待的男友。但我的注意力始终有一部分停留在她身上,观察着她最细微的表情和语气变化。
“育柯,”我状似无意地提起,“昨天画展上那位陈序先生,好像挺有意思的。”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不变:“嗯,陈伯伯是爸爸的老朋友了,做艺术品收藏的,眼光很毒。他好像挺欣赏你的?”
“可能就是客气一下。”我笑了笑,“他还提醒我,说北京机会多,陷阱也多,让我选路要小心。”
育柯的嘴角微微下拉,但很快又扬起:“长辈们都这样,喜欢说些意味深长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在我们家,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不会有陷阱。”
“是吗?”我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可我总觉得,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
“因为你优秀啊。”她侧过头,飞快地看我一眼,眼神温柔,“优秀的人,自然会吸引目光。不过,”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独占欲,“你的目光,只要停留在我身上就够了。”
话题被她轻巧地带过。她似乎并不愿意深入谈论陈序,或者其他任何可能介入“我们”之间的人。
到达潭柘寺,古刹幽静,香火缭绕。那棵着名的千年银杏果然已染上金黄,落叶铺了满地,如同碎金。育柯很开心,拉着我在树下拍照,又去大殿上了香,神情虔诚。
她所谓的“告诉我一些事”,迟迟没有发生。她只是享受着这看似普通的约会,仿佛我们真的只是一对来秋游的情侣。
直到我们走到寺后一处相对僻静的竹林小径,她才停下脚步。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四周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池诚,”她转过身,面对着我,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又带着点羞涩,“有件事,我一直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告诉你。”
我的心提了起来。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我:“我爸爸……他其实不是很赞成我们在一起。”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她会编造更多关于“命运”和“注定”的谎言,或者试图解释什么,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现实的问题。
“为什么?”我问。
“他觉得……你的背景太简单了。”育柯斟酌着用词,“他希望我能找一个对家族事业更有帮助的人。比如……像蒋峰那样的人。”
蒋峰的名字,就这样被她自然地提了出来。我的神经瞬间绷紧。
“蒋峰?”我装作不解,“他确实很优秀。不过,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育柯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像是厌恶,又像是不耐烦:“爸爸以前……确实有过那种想法,希望我和蒋峰能在一起。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从来没有同意过。”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一桩微不足道的商业提议。可如果真如此简单,那枚刻着两人名字缩写的戒指又该如何解释?那不像是一场单方面被拒绝的联姻该有的信物。
“是吗?”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好奇,“我看蒋先生似乎对你家的事情还是很上心。”
“他是赵伯伯的侄子,在公司地位又高,自然来往多些。”育柯挽住我的胳膊,靠得更近了些,声音带着撒娇和保证,“池诚,你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从我十六岁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你,就再也没有别人。爸爸的想法是他的事,我的选择,永远不会变。”
她的眼神真挚,语气恳切,如果不是我掌握了那枚戒指的证据,几乎又要被她打动。她的演技,或者说,她自我洗脑的能力,堪称一流。
“我相信你。”我听到自己这样说,同时伸手将她轻轻拥住。我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目光却越过她的肩膀,看向竹林深处。
就在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一个身影在竹影间一闪而过——灰色的衣角,像是西装的面料。是蒋峰?还是那个匿名的监视者?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怀中女孩的体温,以及贴在我胸口那枚冰凉戒指的触感。这一切,就像这幽静的竹林,表面宁静,深处却暗流涌动。
从潭柘寺回来的路上,育柯似乎卸下了一个包袱,变得更加活泼。她计划着晚上吃什么,下周去哪里玩,对未来充满了憧憬。而我,则更加沉默。
将她送回家后,我并没有回民宿,而是让出租车司机开到了昨天去过的那家咖啡店——蒋峰公寓对面的那家。
我依然不知道能发现什么,但一种直觉驱使着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我在老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咖啡,盯着对面那栋豪华的公寓楼。华灯初上,楼里的窗户陆续亮起灯光。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就在我准备放弃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公寓大门走出来——是陈序。他依旧穿着中式上衣,步履从容。他站在门口,似乎在等车。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他面前。他拉开车门,上车前,却突然抬头,目光精准地投向了我所在的咖啡店方向!虽然隔着一条街和玻璃窗,但我感觉他似乎看到了我。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随即低头钻进了车里。
车开走了。我坐在原地,背脊发凉。
陈序怎么会从蒋峰的公寓出来?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而他最后那个眼神,是巧合,还是……
手机震动,是表哥发来的信息。
“又打听到一点关于蒋峰的八卦。听说他以前和育柯差点订婚的时候,育柯家老爷子,就是那个赵伯伯,送过他们一对很贵的古董戒指作为信物。后来婚事黄了,戒指也不知道去哪了。啧啧,豪门水深啊。”
古董戒指……信物……
我猛地摸向胸口,那枚贴身的戒指此刻仿佛滚烫起来。
如果这枚就是当年那对信物中的一只,那么,它为什么会在育柯手里?她又为什么要把它给我,并谎称是奶奶的遗物?
这不仅仅是一个谎言,更是一个信号,一个指向过去某个未被公开事件的线索。
那个匿名的警告,陈序意味深长的话,蒋峰复杂的眼神,还有育柯看似完美却漏洞百出的表演……所有这些碎片,似乎都开始向着这枚戒指汇聚。
我喝掉已经冷掉的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