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她咬牙，用刚缝好的牙根咯出血，“即使你们穿上我一层皮，我也不会变成你们。”
但她的恐惧，未减反增。
因为她知道——她现在身上缝的这张皮，不再只是衣物。
那是——冥婚诅咒统的一部分。
那是整场仪式从未放弃她的证明。
“他们没有失败。”她冷笑。
“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带我走’。”
“他们不再要我嫁。”
“他们——让我自己成为嫁衣。”
一瞬间，她仿佛理解了更深的东西。
冥婚，不是选新娘。
而是挑容器。
不管你答不答应，他们总能想出一种“替代路径”将你纳入。
哪怕你拒绝嫁魂，他们就让你成为——新嫁衣的魂芯。
她站起来，步伐沉重，却稳得惊人。
每一步，脚下灰烬都随之微微震颤。
她站在灰烬与碎纸铺成的废墟上，脑袋还微微晕着，耳边仍残留纸香未散的错觉。
可下一秒，她感觉到了——极致的清醒。
血流恢复，气息均匀，灵脉顺畅得仿佛从未破碎过。
若不是体内还残留着咒痕跳动，她甚至会以为一切只是梦。
“怎么回事？”
她低头看自己——。
破裂的肩膀恢复如初，烧毁的指骨变得洁白无痕，连此前被婚火灼焦的半张面容，也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层温润无瑕的皮肤。
衣裙整洁，裙摆微扬。
她几乎不敢相信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柔软，完整。
一如初入阵时那副模样。
但她知道这不对。
太对了，反而可怕。
“这不是我修复的……”
她呼吸一顿，猛然看向自己掌心。
那掌心的皮肤比平时略白，仔细看能发现极细的纤维层，如纸张浸过魂油后残留的纹路。
她终于明白。
“……这不是我本来的身体。”
而是——“重组”过的我。
就在她意识转动的刹那——。
“咔。”
一声轻响在她身后响起。
她猛地回身——。
那柄她早已毁掉的青莲剑，正在自动复原。
剑刃由纸纤重构，剑身散发青光，仿若初铸，但隐隐约约，却能看到剑脊浮动着一层黑红咒纹。
那是她的诅咒之力。
是她“自己”的另一张脸。
她缓缓伸手握住剑柄，整柄剑竟温顺地贴合手心，如同一条回到主人手中的火蛇。
“……青莲？”
她试探着念了一声。
回应她的，是体内涌出的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像是诅咒，却又不再反噬；像是影子，却已与她气血同流。
她能清楚地控制这股力量。
能让它流入指尖，附在剑身，也能让它沉入识海，构筑魂阵。
而这股力量，不再带痛。
而是温顺地等她调遣。
就在她站在那片战火余烬上思索，脑海中，一个久违的提示音突兀响起：
叮——。
系统初始化完成，正在为您分析当前状态……。
她一怔，随即下意识应道：
“系统，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下一秒，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与她对话：
系统分析中……。
叮。
当前状态：纸魂融合体。
纸人与人类形态融合率：100%。
诅咒之力重编成功，已与识海与咒脉融合，无副作用。
剑灵与纸核已绑定。青莲剑完成再铸，具备“纸灵共鸣”特性。
备注：你依旧是你，意识完整，核心未变。顽强的意志在融合中成为主导，我的机制只是协助你完成选择你是被“重生”。
若小萌沉默良久。
系统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眼中反而没有欣喜。
只有一点深深的警惕和疑惑。
她仿佛走进了一扇新门，可门后不是光。
而是一条灰得令人看不清方向的路。
她微微收紧五指，掌中青莲轻吟。
“系统。”
她低声，语调冷静。
“我还能算是人吗？”
系统顿了一下，声音没有立刻回答。
良久，才轻声回应：
你现在是‘纸魂归壳者’。你是人，也是不是人。
但你始终是“若小萌”。
因为那个名字，是你没有交出去的最后一环。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恍惚。
她想起纸人扑来时那种窒息的吞没感，想起自己燃烧咒核时看到的影子、莲、火、母亲的脸，还有她在幻觉中被“嫁走”的无数个版本。
如今她站在废墟上，身体完好，剑已归鞘，气息顺畅，体内更拥有难以想象的诅咒掌控力。
一切，都太好了。
好到像个陷阱。
她冷冷吐息，手指轻弹，几缕纸丝从指节滑出，在空中交织成阵。
纸人？不对，是她的“兵”。
她现在不仅能感应他们的存在——还能支配。
“也就是说……”。
她转过身，看向废墟边那些被焚烧得面目全非、却尚未彻底崩散的纸魂残体。
下一秒，她眉心轻震，青火跃起。
纸魂悄然起身，齐齐跪地，低头静待号令。
若小萌心念一动让纸魂退开，若小萌穿过街巷。
她如今无需调动咒印，只需一个意念，纸魂便知其意，行其命，如指臂驱使，沉默、迅捷、无痕。
她站在庞府大门前。
匾额依旧是那块老木头，墨漆已剥落些许，门前两只石狮子被新油描了红，乍看之下与她离去时并无不同。
但她只一眼，就察觉出其中细节的异样：
门房不在，守卫面生，连夜色中透出的灯笼纹饰都略有改变。
“换人了。”
一脚踏入庞府大门，她刻意不掩行迹，步履从容，气息内敛。
刚进门，院中几名下人抬头瞥见她身影，本是一眼——却顷刻间惊恐变色，如同看见死人的魂归！
“她、她……她回来了！”
“是庞雪！她居然还活着回来！”
“怎么可能……不是说她……”
“闭嘴！快去禀报四小姐！！”
一阵慌乱低语过后，那名最年长的下人丢下水盆，慌慌张张地拎着衣角钻入偏院小道，连头都不敢回。
若小萌眼神未动，指尖轻弹，一缕纸魂从衣袖中滑出，化作细丝，紧贴地面，悄然跟随那人踪迹而去。
她站在月下，眼眸冷静如水。
纸魂所见所闻，同步涌入她识海。
她看到那下人气喘吁吁地奔入西院，正是如今庞府新晋权重的四小姐庞琳月的居所。
院灯明亮，屋中人影幢幢。
“小姐，不好了！庞雪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