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掠食者带来的阴云尚未散去,江屿正全神贯注于加固防御和解读丛林中的危险信号时,一个截然不同、却同样在他心中掀起巨浪的发现,不期而至。
那是一个傍晚,他刚结束一天的警戒和劳作,正坐在了望塔上,一边啃着肉干,一边习惯性地用目光巡视着海平线。夕阳的余晖将西边的天空烧得一片绚烂,而东方的天际则已呈现出深邃的墨蓝色,几颗早早登场的星辰开始闪烁。
就在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岛屿另一侧、那片他从未踏足过的海岸线方向时,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在逐渐暗淡的天色背景下,岛屿另一端,靠近内陆与海岸交界处的某片天空,竟然隐约透出了一抹极其微弱的、橙红色的光晕!
那不是晚霞!晚霞在西边!这光晕位于岛屿的东侧偏南方向,位置相对固定,而且……它在微微跳动!
是火光!篝火的光芒!
江屿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停止!他几乎是从了望塔的岩石上弹了起来,扑到边缘,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没错!是火光!虽然距离极远,光线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在起伏的地形和茂密植被的遮挡下时隐时现,但那确确实实是人工火源才能产生的、相对集中的光晕!
有其他幸存者?!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一瞬间,无数种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难以置信、狂喜、警惕、焦虑、茫然……
他独自在这孤岛上挣扎求生八十多天,几乎已经习惯了与星空、海浪和丛林为伴,将回归文明的希望寄托于渺茫的漂流瓶和更渺茫的过往船只。他构建了自己的领地,发展出了独特的生存技能,甚至开始思考“孤岛哲学”。他几乎……快要将自己视为这座岛屿唯一的“主人”了。
而这抹突然出现的、来自岛屿另一端的火光,像一把重锤,狠狠敲碎了他逐渐固化下来的认知。他不是唯一的幸存者!在这座岛的某个角落,还有其他人活着!他们可能来自同一架失事的飞机!
狂喜如同炽热的岩浆,瞬间淹没了他。同类!交流!协作!回归文明的可能似乎一下子被拉近了许多!他几乎要立刻冲下山,朝着火光的方向奔去!
但紧接着,冰冷的理智如同寒潮,迅速将这团喜悦的火焰浇熄。
对方是谁?有多少人?是敌是友?他们生存状况如何?是否具有攻击性?自己贸然前往,会不会是羊入虎口?
他想起了人类历史上无数因为资源争夺、猜忌和恐惧而发生的悲剧。在这座物资有限的孤岛上,多一个人,就意味着多一张嘴,多一份资源消耗。对方会欢迎他吗?还是会将他视为竞争者甚至威胁?
那抹火光,在带来希望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潜在的危险。
江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几口带着凉意的夜风,重新坐回了望塔上,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那抹遥远的、跳动着的希望(或者说,危险)之光。
他没有立刻行动。他需要观察,需要思考。
火光持续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然后渐渐减弱,最终熄灭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信号,一个无意的暴露,却在他平静的心海中,投下了一块足以引起海啸的巨石。
这一夜,江屿失眠了。
他躺在干草铺上,望着漆黑的洞顶,脑海中思绪万千。那抹火光在他的视网膜上反复重现。他想象着火光另一边的情景:是和他一样狼狈不堪、艰难求生的落难者?还是已经组织起来、形成了一定秩序的团体?他们是否也发现了他的存在?他们是否也在朝着他的方向眺望?
毛球似乎察觉到了他剧烈波动的情绪,不安地在他身边挪动,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毛球……”江屿轻声唤道,伸手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咱们可能……有‘邻居’了。真正的,两条腿的邻居。”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里显得异常清晰,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是机遇,还是危机?是携手共渡难关,还是陷入更复杂的生存博弈?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从看到那抹火光的那一刻起,他在这座孤岛上的生存游戏,规则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拿出飞机蒙皮,刻下第八十四道痕迹。这一次,刻痕带着一种复杂的力道,仿佛蕴含着巨大的矛盾。在旁边,他画了两个人隔着一座山遥遥相望,其中一人的身后有一小堆篝火,两人之间画着一个巨大的问号和一道闪电符号。
第八十四天,于了望塔发现岛屿另一端出现疑似篝火的光源!确认存在其他幸存者。内心经历巨大冲击,狂喜、希望与警惕、疑虑激烈交织。生存局势骤然复杂化,从独自应对自然挑战,转向可能面临与同类互动、合作或竞争的未知局面。需极度谨慎,制定接触策略。
他收起金属片,感觉它前所未有的沉重。那远方的火光,如同普罗米修斯盗取的天火,既带来了文明的可能,也投下了猜忌与纷争的阴影。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