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的苏醒像撕开了一道旧伤疤,让洞穴里尚未完全散去的悲伤气息再次浓郁起来。但生存的本能迫使着他们不能一直沉溺于痛苦。食物需要获取,水源需要补充,防御需要巩固,而沟通,这个一直存在的障碍,在莉莉加入后变得更加突出。
江屿感觉自己像个幼儿园老师,面对着三个年龄、性格、学习能力各异的“大龄宝宝”。巴勒像是个沉默寡言但经验丰富的老爷爷,学得慢,但记得牢,偶尔还能用他粗糙的手势纠正阿古的错误。阿古则是那个精力旺盛、有点毛躁的少年,学得快,忘得也快,常常因为急着表达而手舞足蹈,弄得江屿一头雾水。莉莉则像是个受了惊吓、敏感纤细的少女,她学得很认真,但声音总是很小,带着一种怯生生的味道,需要江屿凑得很近才能听清。
语言课成了每天固定的、有些滑稽又充满挑战的环节。
“水。”江屿举起竹杯。
“悔……”阿古抢答。
“水。”江屿纠正。
“水……”莉莉小声跟读,发音比阿古标准。
巴勒张了张嘴,发出一个类似“嘘”的气音,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火。”江屿指着篝火。
“佛!”阿古再次抢答,信心满满。
“火。”江屿扶额。
“火……”莉莉的声音依旧细细的。
巴勒这次没出声,只是用手模仿了一下火焰跳动的样子。
“肉。”江屿拿起一块熏肉干。
“漏!”阿古不假思索。
“肉!”
“肉……”
巴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这个词和食物的关联。
“危险。”江屿表情严肃,做了个鬼脸,然后模仿黑石部族那个魁梧野人凶狠的样子和挥舞石斧的动作。
这一次,不用他教,三个“学生”几乎异口同声,用充满恐惧的语调喊出了他们自己的词汇,显然,对于“危险”,他们有着刻骨铭心的共同记忆和理解。
教学在艰难中推进,但效果也是显着的。至少,现在江屿说“拿水来”,阿古能听懂并执行了。他说“添柴”,莉莉会小心翼翼地去拿干燥的树枝。一些基本的指令和物品名称,渐渐在磕磕绊绊中建立起了联系。
而在这个过程中,江屿也试图获取更多关于“黑石部族”的信息。这很困难,因为涉及到更复杂的概念和描述。
他拿出那片金属碎片,递给莉莉,问道:“黑石?”
莉莉看到金属片,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眼中闪过恐惧。她点了点头,指着金属片,又指了指北方,然后用他们的语言说了几个词,巴勒在一旁费力地翻译,大意是:“他们的……武器……很硬……我们的石头……会碎……”
江屿又尝试询问对方的人数、营地位置、生活习惯等。但这超出了目前语言沟通的能力范围。莉莉和巴勒只能用手势比划出“很多很多人”,指着北方偏东的方向,然后做出凶狠的表情和攻击的动作。至于具体细节,他们无法表达。
唯一得到的有价值信息是,黑石部族似乎对一种“发光的石头”特别感兴趣。莉莉用手势形容那种石头在夜晚会发出微弱的、绿色的光。黑石部族的人会收集这种石头,似乎用于某种仪式或者……交易?
“发光石头?萤石?还是某种放射性矿物?”江屿暗自揣测。这个信息有点意思,但目前看来似乎没什么直接用处。
尽管信息有限,但黑石部族的强大和残忍,已经通过莉莉的恐惧和巴勒、阿古那心有余悸的表情,清晰地传递给了江屿。那不仅仅是一个拥有金属武器的群体,更像是一个组织严密、崇尚武力、不断扩张的原始部落。
这种无形的压力,促使江屿更加疯狂地投入到营地的防御建设中。他不再满足于被动防御,开始构思一些主动预警和迟滞敌人的方法。
他利用收集到的藤蔓和细线,在营地外围更远的丛林边缘,设置了更多、更隐蔽的绊索警报,连接着悬挂的竹筒或贝壳风铃。他甚至尝试制作了几个大型的、需要触发才能释放的“落石陷阱”,虽然效果有待检验。
他还拉着阿古,反复演练遭遇袭击时的应急方案:谁负责用弓箭远程压制,谁负责投掷“松脂炸弹”,谁负责掩护巴勒和莉莉撤退到洞穴最深处……尽管阿古听得半懂不懂,演练起来也状况百出,但至少有了一个基本的框架。
莉莉虽然身体还弱,但也努力想帮忙。她跟阿古学习编织藤蔓,帮忙整理和储存食物,用她那双巧手将一些柔软的干草编织成更舒适的垫子。她的存在,给这个原本充满阳刚和紧张气息的营地,带来了一丝细微的、属于“家”的柔和气息。连毛球都似乎渐渐接受了她,偶尔会允许她抚摸自己。
江屿看着在篝火旁,跟着阿古笨拙地学习汉语发音的莉莉,又看了看在一旁默默打磨着一根木棍(他想给自己做根拐杖)的巴勒,心中感慨万千。
命运的绳索将这四个(加上毛球五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紧紧捆在了一起。他们语言不通,背景各异,却因为共同的威胁和生存的需要,被迫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脆弱的“家庭”。
前路依旧凶险,黑石部族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江屿拿出飞机蒙皮,刻下第一百一十六道痕迹。在旁边,他画了四个小人围坐在火堆旁,其中一个小人(江屿)在说话,另外三个在认真听。洞穴外,是一个巨大的、手持巨斧的黑色阴影,虎视眈眈。
第一百一十六天,语言教学在滑稽与艰难中推进,与莉莉、巴勒、阿古的基础沟通渠道初步建立。获取关于“黑石部族”信息有限,仅知其强大、残忍,并对某种“发光石头”有兴趣。营地防御建设与应急演练持续强化,四人临时团体在外部压力下凝聚力缓慢增强,共同面对未知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