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在一种死寂和绝望的氛围中,艰难地到来了。微弱的天光透过尚未散尽的硝烟和尘土,照亮了泉眼营地的惨状。
焦黑的弹坑如同大地丑陋的伤疤,散发着不详的气息。断裂的篱笆墙缺口像一张嘲弄的大嘴,将营地内部暴露无遗。山洞洞口被落石阻塞了大半,只留下一个需要弯腰才能通过的狭窄缝隙。原本还算井然有序的营地,此刻到处都是碎石、断木和散落的物品,一片狼藉。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因为移动碰到伤处的闷哼。
江屿忍着胸口的闷痛,开始组织幸存者进行紧急处置。当务之急是确认伤亡和稳定局面。
“都没事吧?有没有人受伤?”他的声音因为吸入烟尘和之前的吼叫而异常沙哑。
“没…没事…”阿古从一堆碎木里扒拉出他那柄心爱的石斧,拍了拍上面的灰,声音还有些发颤,“就是…就是屁股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臀部,还好只是木刺。
莉莉脸色苍白地检查了一下自己和身边的毛球。毛球被爆炸吓得够呛,此刻紧紧蜷缩在莉莉怀里,小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看起来没有受伤。莉莉自己除了擦伤和浑身酸痛,也无大碍。
巴勒沉默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看守下的石根和另外两名俘虏也侥幸生还,只是被震得七荤八素,脸上毫无血色。
不幸中的万幸,直接伤亡为零。
但物资的损失是巨大的。储存的熏肉和鱼干被掀飞了大半,混在泥土和碎石中,能否食用成了问题。莉莉的许多草药和实验器具在混乱中被毁。最重要的水源——那个由泉眼形成的小水洼,虽然没有被直接击中,但也被溅落的泥土和杂物污染,需要时间沉淀和清理。
“完了…全完了…”阿古看着眼前的废墟,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沮丧和茫然,“家没了…吃的也没了…这还玩个屁啊…”
“还没完。”江屿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走到那个还在冒烟的焦坑边缘,蹲下身,仔细观察着,“看清楚,这玩意儿,没炸。”
众人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在焦坑的中心,斜插着一个约一米五长、成年人手臂粗细的黑色金属长杆!它通体黝黑,表面似乎有耐高温涂层,但依旧在坑底的高温下微微泛着暗红。它的尾部有复杂的鳍状结构,头部则是一个已经扭曲变形、但依稀能看出尖锐轮廓的撞针触媒。它…竟然是一颗未曾完全爆炸的…哑弹?!
“我的妈呀…”阿古倒吸一口凉气,连滚带爬地远离了坑边,“这…这玩意儿会不会延时爆炸啊?”
“通常不会。”江屿冷静地分析,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此刻他必须保持镇定,“看它的触媒,应该是撞击引爆。可能落地角度不对,或者…制造工艺有问题?总之,它现在是个哑弹,但极度危险,绝对不要靠近,更不要去碰它!”
一颗未爆的、来自天空的毁灭性武器,就这么插在了他们营地的中央,这感觉就像枕着一颗随时可能醒来的炸弹睡觉。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利剑般,齐刷刷地射向了那个被捆绑着、却依旧带着疯狂笑意的独眼。
独眼似乎也意识到了情况和他预想的有点出入——营地没被彻底抹平,而且那个“审判之矛”居然是个哑火的东西。他的笑容僵了一下,但随即又变得更加扭曲和肆无忌惮:“哼…算你们走狗屎运!但下一次…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幸运了!杰克船长会…”
“砰!”
他的话没说完,巴勒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只是一记沉重如铁锤般的拳击,狠狠砸在了独眼的腹部。
独眼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球暴凸,像只被煮熟的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发出痛苦的干呕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把他捆结实,嘴堵上。”江屿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他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情报源’,也是我们可能和天上那些‘眼睛’谈判的…唯一筹码。”
尽管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带来毁灭的叛徒碎尸万段,但江屿知道,独眼现在不能死。他脑子里关于杰克船长、关于天空打击、关于通讯方式的信息,是他们绝境中可能的一线生机。
江屿走到被堵住嘴、只能发出呜呜声的独眼面前,蹲下身,目光平静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听到了,也看到了。你的杰克船长,想连你一起炸死。你现在对我们唯一的价值,就是告诉我们,怎么才能让天上那些东西…停下来。或者,怎么才能联系上他们。”
独眼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顽固的疯狂和仇恨,他死死瞪着江屿,呜呜地挣扎着。
谈判,或者说拷问,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必须在废墟之上,在一颗未爆弹的旁边,在随时可能再次降临的打击阴影下,争分夺秒地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黎明的微光,照亮的不再是希望,而是一片布满荆棘和死亡的求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