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格外浓重,仿佛连星光都被南方那片未知的领域吸走了。泉眼营地里,没有人能安然入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决绝和一丝悲壮的气息。
江屿最后一次检查装备。铁匕首插在腰后,磨利的石斧挂在腰间,弓箭背在身后,箭囊里可怜的十二支箭矢被他反复摩挲,仿佛能多摩挲出几支来。他的目光沉静,但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凝重。这次行动,赌上的可能是所有人的性命。
巴勒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在外围进行最后一次巡逻,确保出发前没有不速之客靠近。他的木矛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莉莉将分装好的草药包仔细地分发给每个人,里面是她能准备的所有急救用品:止血粉、消炎草药、对付毒虫的药膏,还有几颗她最新改良、效果依旧不确定的“定心丸”(她再三警告阿古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乱吃)。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坚定。
老陈默默地整理着工具,他用找到的坚韧藤蔓和木棍,临时赶制了几副简易的盾牌,虽然粗糙,但关键时刻或许能挡一下毒箭或利爪。小杰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双手微微发抖,不断地检查着自己那根削尖的木棍,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背诵什么船舶设计原理给自己壮胆。
石根站在营地边缘,面向南方,如同一尊指向命运的路标。他手中握着一个刚刚完成的木雕——那是一个简化的人形,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张开如同巨口的洞穴边缘,做出向下窥探的姿态。他将这个木雕递给江屿,然后用力指了指南方,眼神中是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决然。
阿古则在进行他认为最重要的“战前物资”分配。他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几块用干净树叶包裹的东西,郑重其事地分发给众人。
“来来来,每人一份!我阿古特制,荒野求生必备之‘锦囊妙饼’!”他压低声音,表情严肃,仿佛在分发什么绝世秘籍。
莉莉接过一看,哭笑不得——还是他那块硬得像砖头、能当暗器用的祖传烤饼边角料!
“阿古!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莉莉简直想用这饼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哎!莉莉姐,这你就不懂了!”阿古一脸“你不识货”的表情,“这饼,关键时刻,能顶饿!能防身!必要的时候,还能用来…声东击西!”他做了一个奋力投掷的动作,“你想啊,要是遇到什么鬼东西,我把这饼往旁边一扔,喊一声‘看!飞饼!’吸引它的注意力,咱们不就能溜了?这可是战略物资!”
老陈看着手里这块能砸晕兔子的“妙饼”,嘴角再次抽搐,默默将其塞进了行囊的最深处。小杰则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大概觉得哪怕不能吃,拿着也有点安全感。
江屿看着阿古这番操作,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将那块“妙饼”也收了起来。他知道,这是阿古在用他特有的方式,试图驱散弥漫在队伍中的恐惧,给这趟前途未卜的旅程,增添一点荒诞的、属于“人”的气息。
毛球似乎也明白即将分别,它难得乖巧地没有捣蛋,只是用它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每个人的腿,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尤其是蹭到莉莉时,格外不舍。
“毛球,乖乖看家。”莉莉摸了摸它的头,柔声道,“等我们回来。”
最终,出发的时刻到了。
江屿站在队伍最前方,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沉稳的巴勒,坚强的莉莉,搞怪的阿古,新加入却眼神坚定的老陈,还有些紧张但努力克制的小杰,以及沉默却指引方向的路标石根。
“记住我们的目标:找到南方洞穴,查明‘坠落体’的真相,寻找让天空打击停止的方法。”江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活下去,是第一要务。遇到危险,优先自保,听从指挥。”
“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悲壮的告别。一行六人(加上石根),如同投入巨大棋盘的一支渺小孤军,义无反顾地踏入了南方那片被晨雾笼罩、危机四伏的丛林,将废墟般的营地和望眼欲穿的毛球,留在了身后。
他们的身影很快被茂密的植被吞没。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营地边缘的树丛轻微晃动了一下,一道灰色的、迅捷如电的小小身影悄然溜了出来。它看了看队伍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营地,犹豫了片刻,最终化作一道灰影,悄无声息地尾随着队伍,潜入了南方的丛林。
是灰豆!这只神秘的小家伙,似乎并不打算让他们独自面对南方的危险。
而与此同时,在营地中央那个焦黑的弹坑旁,泥土微微松动了一下,一只覆盖着硬壳、形状古怪的黑色甲虫从焦土中钻了出来,它晃动着触角,头部一个类似复眼的结构,诡异地反射着初升朝阳的光芒,仿佛一只微缩的“眼睛”。它振动了一下翅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嗡声,然后朝着南方,慢悠悠地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