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来自东南禁区的沉闷轰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跳,穿透空间,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紧随其后的地面微颤,让营地篝火的光焰都为之摇曳,映得众人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忽明忽暗。
“怎么回事?地震了?”阿古一个趔趄,扶住旁边的窝棚柱子才站稳。
“不是地震!”小杰死死盯着他面前那台最精密的能量监测仪,屏幕上的数据如同沸腾般翻滚,“能量读数!东南方向!那个被标记的‘古老之地’……刚刚爆发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能量脉冲!强度……强度是之前记录的数十倍!而且……频率……”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猛地扭头看向躺在能量小树下的巴勒。
“……频率和巴勒身上烙印刚才爆发的波动……完全吻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巴勒锁骨下那个仍在散发微弱灰光的烙印上。它不再是安静的标记,而像一个刚刚被激活的邪恶心脏,与远方未知的恐怖建立了某种致命的共鸣。
巴勒在那声轰鸣传来的瞬间,身体就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他刚刚恢复的一丝清明被彻底打碎,眼中再次被混乱和某种外来的、冰冷的感知所充斥。
“来了……它醒了……”他牙齿打着颤,破碎的词语从齿缝间挤出,“古老的……囚徒……被……被‘钥匙’……惊醒了……”
“钥匙?什么钥匙?”江屿立刻追问,他意识到巴勒在意识混乱时,反而可能接收到更直接的信息。
“烙印……我……我就是……钥匙孔……”巴勒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它在……呼唤……同类……”
同类?!难道东南禁区里沉睡的,是另一个“窃火者”?或者是被“窃火者”污染控制的古老存在?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不寒而栗。一个来自星海外的“窃火者”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如果再加上一个本地的、不知底细的古老怪物……
“能量脉冲正在扩散!虽然强度在衰减,但……但它引发的能量扰动正在沿着地脉网络传播!”小杰的声音带着惊恐,“看!我们营地周围的银色纹路!”
众人低头,只见脚下那些原本稳定流转着柔和白光的银色纹路,此刻光芒变得明暗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灯带,尤其是在靠近巴勒的区域,光芒中甚至隐隐掺杂进了一丝与那烙印同源的、令人不适的灰色。
更糟糕的是,一直作为营地核心和定心丸的能量小树,其散发的翠绿光晕也波动起来,似乎正在努力抵抗、净化着这种外来的污染和干扰。
“必须切断这种共鸣!”李瑾当机立断,“小杰,强行过载‘滋养力场’,用纯粹的秩序能量冲击,打断烙印与远方的连接!”
“不行!”莉莉和杨教授几乎同时反对。
“巴勒现在的状态承受不住能量过载!”莉莉急道。
“而且这可能正中‘窃火者’下怀!”杨教授补充,“强行冲击可能反而会刺激烙印,或者让巴勒的意识在两种能量的夹击下崩溃!”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情况急转直下之时,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只用雕刻表达的石根,突然动了。
他不再雕刻,而是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营地边缘,面朝东南方向那片深邃的黑暗。他张开双臂,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而古老的、仿佛吟唱又仿佛咆哮的音节。那声音不像人类的语言,带着原始的野性和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随着他的吟唱,他身上那些属于黑石部族的、简陋的骨质和石质饰品,竟然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土黄色的光芒。同时,众人脚下的大地,传来一种极其微弱却沉稳的震动,与远方禁区传来的那种充满破坏性的震动截然不同。
“他在……做什么?”阿古目瞪口呆。
“他在尝试与大地沟通,或者说……安抚这片土地。”杨教授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是非常古老的萨满或地母祭司的技艺!他在用自身的精神和血脉,引动岛屿本身蕴含的、未被‘摇篮’完全覆盖的原始地脉力量!”
石根的吟唱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营地周围地脉网络中那些紊乱的灰色光芒稍微平息了一些,能量小树的光芒也稳定了不少。巴勒的痛苦似乎也减轻了一丝,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缓。
然而,这种安抚显然是短暂的、局部的。石根的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淋漓,显然维持这种沟通对他消耗极大。而远方禁区传来的那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并未消失,只是暂时被隔绝在了某种无形的屏障之外。
几分钟后,石根的吟唱戛然而止,他踉跄一步,几乎虚脱,被眼疾手快的老陈一把扶住。他回过头,看向江屿,用尽最后力气,指向东南,又指了指巴勒,然后做出了一个“封锁”和“远离”的手势。
意思再明确不过:必须封锁巴勒与禁区的联系,并且,要远离那个方向。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巴勒(尽管虚弱,他仍本能地关注着外围)突然强撑着抬起头,耳朵微微动了动,嘶哑地发出警告:“……声音……林子里……有东西……被……惊动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营地外围,扭曲林地的方向,传来了密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和嘶吼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混乱而疯狂,仿佛林子里所有的生物,无论大小,都在某种力量的驱赶或惊吓下,开始了亡命的奔逃!
“是兽潮!”江屿瞬间判断出情况,脸色凝重到了极点。被禁区苏醒惊动的,不仅仅是能量,还有那片扭曲林地中无数变异、疯狂的生物!它们正朝着相对“安全”的营地方向涌来!
内有巴勒这个不稳定的“共鸣器”,外有被惊扰的疯狂兽潮,头顶还悬着“裁决者号”的倒计时和“窃火者”的威胁……
“阿古!老陈!启动所有防御工事!优先使用非致命性障碍和驱散手段!”
“小杰,李瑾!继续监控能量变化,寻找压制烙印的方法!”
“莉莉,照看巴勒和石根!”
江屿的声音冷静得如同冰原上的寒风,一道道指令清晰传出。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混乱却迅速行动起来的同伴,最后落在气息微弱却眼神倔强的巴勒身上。
“至于你,巴勒,”江屿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给我撑住。你的命,不是用来和那个鬼东西同归于尽的筹码。”
他握紧了手中的燧石刀,目光投向黑暗中嘶吼声传来的方向。
“在我们找到解决之道前,谁也别想带走我们的任何人。”
兽潮的先锋,那猩红着眼珠的扭曲黑影,已经冲到了篱笆的光棱塔残骸照射的边缘,即将撞击在营地最外围的陷阱和障碍上。而东南禁区的深处,那刚刚苏醒的“古老囚徒”,似乎正透过巴勒这个“钥匙孔”,投来了它冰冷而贪婪的……第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