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会面带来的冲击和谜团,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江屿心头。那两个沉默、憔悴的“野人”形象,与他之前通过光信号和精美礼物构建起来的想象形成了巨大反差。他原本以为对方至少是和自己水平相当的求生者,甚至可能更狡猾,没想到却是两个看起来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可怜人。
“这剧本不对啊……”江屿一边处理着新采集回来的“奶油坚果瓜”,一边喃喃自语。他用石刀将坚硬的外壳撬开,浓郁的香气再次弥漫开来,但他此刻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就他俩那状态,是怎么在岛上活下来的?还能投出那么准的一矛?难道真是潜力爆发?”
毛球对主人的烦恼毫无所觉,它正抱着江屿分给它的一小块瓜肉,吃得满嘴奶香,幸福得直哼哼,小尾巴都快摇成了螺旋桨。
“吃吧吃吧,你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江屿揉了揉毛球的脑袋,叹了口气。他将大部分瓜肉小心储存起来,这玩意儿能量高,耐存放,是极好的战略储备。
接下来的两天,天气陡然转变。天空阴沉得像块脏抹布,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海风变得湿冷而强劲,预示着又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这种天气,无论是外出探索还是了望信号都变得困难重重。
江屿抓紧时间加固了屋顶和篱笆,检查了排水沟,将怕潮的物资转移到洞穴最深处。他甚至还冒雨砍了些新的柴火回来,堆在干燥处备用。做完这一切,他才稍微安心地窝在洞穴里,听着外面渐渐凌厉起来的风声雨声。
暴风雨在傍晚时分如期而至,比江屿预想的还要猛烈。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疯狂抽打着岩壁和丛林,雷声在头顶炸响,仿佛天穹都要被撕裂。海浪的咆哮声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震耳欲聋。
洞穴仿佛怒海中的一叶孤舟,在风雨中微微震颤。虽然有岩壁和加固措施的保护,但那种天地之威带来的压迫感,依旧让人心生敬畏。毛球吓得缩在江屿怀里,浑身发抖,连最爱的“奶油坚果瓜”都吸引不了它了。
江屿一边安抚着毛球,一边警惕地留意着洞外的动静。这种极端天气,往往是各种意外的高发期。他的“气味防线”和“噪音炸弹”在暴雨冲刷下基本失效,那只受伤的巨兽会不会趁机回来报复?或者,那两位“野人邻居”的简陋庇护所能否撑得住?
就在风雨最狂躁的后半夜,一阵微弱而持续的、不同于风雨声的异响,隐隐约约传入了江屿耳中。那声音……像是有人在哭泣?或者说,是一种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声音似乎来自洞穴外侧的下方,被狂风暴雨掩盖得断断续续。
江屿的心提了起来。他轻轻放下毛球,抓起石斧,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后,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一片漆黑,暴雨如注,能见度几乎为零。但那微弱的声音似乎更清晰了一些,确实像是人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
他犹豫了。在这种天气,这种深夜,出去查看无疑风险极大。但万一真的是那两位“邻居”遇到了麻烦呢?他们那状态,恐怕很难抵御这样的暴风雨。
理智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但白天会面时对方那憔悴无助的眼神,以及那无声的感谢手势,又在他脑海中浮现。
“妈的……”江屿低骂一声,最终还是责任感(或者说好奇心?)占了上风。他不能眼睁睁听着可能有人在附近遇险而无动于衷。
他穿上那件自制的、勉强能防点雨的皮背心,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木门!
狂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瞬间扑面而来,让他几乎窒息!他眯着眼睛,努力适应着外面的黑暗和混乱。
声音来自篱笆外侧,靠近岩壁根部的地方。他顶着风雨,艰难地挪到篱笆边,透过竹片的缝隙向外看去。
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光芒,他看到了令他心头一震的景象——
就在他洞穴外下方、岩壁凹陷形成的一个勉强能避点风雨的狭小角落里,蜷缩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白天见过的那两个“野人”!
他们紧紧抱在一起,浑身湿透,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在狂风暴雨中瑟瑟发抖。那个矮小的身影似乎正在低声哭泣,而高个子则努力用身体为他挡着风雨,自己却也在不住地颤抖,脸色在闪电的映照下,苍白得吓人。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的营地呢?难道被风雨摧毁了?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闪电亮起。江屿清晰地看到,那个高个子猛地抬起了头,看向洞穴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乞求,还有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他的身体颤抖得极其厉害,不仅仅是寒冷,更像是在打摆子!
他生病了!而且在发高烧!
江屿瞬间明白了。他们的庇护所大概率是没了,这个高个子又突发急病,在暴雨中无处可去,只能找到他这个唯一已知的、可能拥有相对安全住所的“邻居”附近,祈求一线生机。
看着在风雨中蜷缩成一团、如同被遗弃的小兽般的两人,江屿的心彻底软了。所有的警惕和算计,在生命濒危的惨状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和冷酷。
他不再犹豫。
“喂!你们!”他用力拍打着篱笆,用最大的声音喊道,试图压过风雨声,“进来!快进来!”
听到他的喊声,那两个身影猛地一颤!高个子挣扎着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江屿的方向,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迟疑。
江屿不再废话,他迅速打开篱笆门上的活动小窗(为了投掷东西设计),对着他们用力挥手:“进来!避雨!快!”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那个高个子咬了咬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搀扶起几乎已经站不稳的矮个子,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冲过了篱笆缺口,扑进了相对干燥的洞穴入口处。
江屿立刻关上小窗,闩好门,转身看向这两个不速之客。
他们瘫倒在洞穴入口内的干燥地面上,如同两滩烂泥,浑身滴着水,冷得牙齿都在打颤。高个子的情况尤其糟糕,他蜷缩着身体,脸色潮红,呼吸急促,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显然在发高烧,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矮个子稍微好点,但也冻得够呛,惊恐地看着江屿和这个陌生的环境,紧紧抓着高个子的手臂。
毛球被这突然闯入的陌生人和浓重的湿气吓得窜到了洞穴最里面,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江屿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一个头两个大。
得,这下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