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突然出现的玻璃酒瓶,像一颗散发着文明世界气息的磁石,牢牢吸住了泉眼营地所有人的目光。它被小心翼翼地放在营地中央的石板(兼作会议桌)上,在篝火的映照下,琥珀色的液体荡漾着诱人又诡异的光泽。
“这玩意儿...能喝吗?”阿古围着酒瓶转来转去,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着。自从上次毛球的“果酒风波”后,他对“酒精”这东西就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既怀念那微醺的放松感,又对之后的头痛和毛球的“豪迈”心有余悸。
“密封得很好,看起来没坏。”莉莉仔细检查着瓶口的蜡封,“但谁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万一是毒药呢?” 她的谨慎总是能及时给冲动的阿古泼上一盆冷水。
巴勒拿起瓶子,对着火光看了看,又轻轻摇了摇,观察里面液体的挂壁情况(虽然他并不懂品酒):“不是水。颜色和黏稠度都不对。像是...某种烈酒?”
江屿没有说话,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板,大脑飞速运转。分析这个瓶子本身,比猜测里面装了什么更重要。
“瓶子是机制玻璃瓶,做工标准,应该是工业化产品。标签虽然模糊,但印刷工艺不是小作坊能做的。蜡封技术也很专业。”江屿分析道,“这说明,制造这东西的群体,拥有不错的工业基础和组织能力。”
“会不会是...海盗?”阿古提出了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猜测,“像杰克那种,但可能更...‘高级’?你看这瓶子,多讲究!杰克那伙人估计只会用牛皮袋灌劣质朗姆酒。”
这个猜测并非空穴来风。杰克海盗团的出现已经证明了这片海域并不安全。而一个拥有更好装备、更现代化船只的海盗团体,其威胁程度将远超杰克那伙乌合之众。
“也有可能是路过的商船或者探险队丢弃的。”莉莉抱着一点希望说道。
“商船或探险队,为什么会把没喝完的、密封好的酒扔进海里?”江屿反问,“而且,同时丢弃的还有那些看起来像是设备碎片的东西?这更像是...某种意外造成的遗落,或者...”
“或者是他们在附近活动时,不小心掉落的!”阿古接过话头,眼神闪亮,“老大,你说,他们会不会就在南边的某个小岛上?甚至...已经登陆了我们这座岛,在某个我们还没探索到的角落?”
这个可能性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如果岛上来了新的、未知的、且可能不怀好意的访客,那他们面临的局势将更加复杂。
“我们需要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江屿最终做出了决定,“如果是酒,或许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关于对方来源的线索。甚至...它本身可能就是一种资源。” 酒精可以消毒,可以作为燃料,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可以作为交易的硬通货。
“我来!”阿古自告奋勇,拍着胸脯,“我年轻,抵抗力强!让我来当这个‘品酒大师’!” 他显然对“大师”这个头衔更感兴趣。
江屿白了他一眼:“想得美。谁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被下毒。” 他转向莉莉,“莉莉,有没有办法检测一下?”
莉莉想了想:“我可以先用小树枝蘸一点,抹在皮肤上看看有没有反应,或者...让毛球的那位‘新朋友’试试?” 她这话带着点玩笑意味,但眼神却很认真。用动物试毒,是荒野中无奈却有效的方法。
就在这时,一直被忽略的独眼,在远处小心翼翼地开口了:“那个...头儿...各位老大...我...我或许能帮上点忙?”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独眼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缩了缩脖子,但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我以前...跟着杰克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好酒。各国的朗姆酒、威士忌、龙舌兰...光是看颜色和闻味道,我大概能分辨出个七七八八...”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独眼这个老油条,别的不行,这些歪门邪道的见识倒是不少。
江屿沉吟了一下,对阿古使了个眼色。阿古会意,走过去把独眼带了过来,但依旧保持警惕,手按在木矛上。
独眼走到石板前,眼睛死死盯着那瓶酒,像是饿狼看到了肉。他凑近瓶口,隔着蜡封使劲嗅了嗅,可惜什么也闻不到。
“光看颜色...这琥珀色,很正,不像是一些劣质酒勾兑的颜色。”独眼舔了舔嘴唇,努力回忆着,“有点像...上等的陈年朗姆酒,或者...某些产区的威士忌。具体是哪一种,得打开闻闻,甚至尝一口才能确定...”
“尝一口?”阿古嗤笑一声,“想得美!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酒里动手脚的同伙?”
独眼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就是...就是提个建议。而且,这种密封完好的瓶装酒,下毒的可能性很小。真要下毒,方法多的是,没必要用这么珍贵的酒...”
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江屿思考片刻,对莉莉说:“先按你的方法,做皮肤测试。如果没问题...” 他看了一眼独眼,“可以让他闻一闻,但绝对不能喝。”
莉莉找来一根细小的干净树枝,江屿用铁匕首小心地刮开瓶口的一部分蜡封,露出里面软木塞的一角。他用匕首尖轻轻挑开一点点木塞,让一丝极其细微的酒液顺着匕首尖渗出来,滴在莉莉手中的树枝上。
莉莉先将树枝上的酒液抹在自己手臂内侧的一小块皮肤上,静静观察。几分钟过去,皮肤没有任何红肿、瘙痒等异常反应。
然后,她又将沾了酒液的树枝,拿到篱笆外,递向毛球的那位“新朋友”。那只灰褐色的小动物警惕地看着树枝,小鼻子抽动了半天,似乎被那奇特的气味吸引了,它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树枝。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它。小家伙舔完之后,砸吧砸吧嘴,似乎没什么特别反应,依旧眼巴巴地看着莉莉,还想再舔。
看来,至少没什么急性毒性。
江屿这才对独眼点了点头。阿古不情不愿地拿着那根沾了酒液的树枝,递到独眼鼻子下面。
独眼像瘾君子见到毒品一样,猛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种极其陶醉、甚至带着点虔诚的表情。
“嗯~~~”他发出长长的、满足的呻吟,把阿古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错不了!绝对是上等的陈年朗姆酒!”独眼睁开眼,语气肯定,“而且是加勒比海那边某个特定产区的高档货!这味道...醇厚,带着点甘蔗的甜香和橡木桶的烟熏味...我在杰克最得意的时候,在他那里偷喝过一次,就一次!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的判断非常具体,听起来不像是瞎编的。
加勒比海产区的高档陈年朗姆酒?江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意味着,这瓶酒的原主人,很可能与那个区域的航运、贸易或者...海盗活动有关。这无疑增加了“新海盗团体”的可能性。
“这酒...很值钱?”莉莉好奇地问。
“何止是值钱!”独眼眼睛放光,“在文明世界,这一瓶就能换不少好东西!在这里...更是无价之宝!喝一口都是享受啊!” 他看着那瓶酒,眼神贪婪,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美女。
江屿示意阿古把独眼带回去。他重新用混合了松脂的黏土将瓶口暂时封好。
这瓶酒,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它证实了近期有外部势力抵达附近,并且其文明程度不低。对方是敌是友?目的何在?他们是否已经发现了泉眼营地?
南边的疑云,因为这瓶突如其来的“文明之酒”,变得更加浓郁和扑朔迷离。而泉眼营地的幸存者们,在短暂的技术发展和温馨插曲之后,再次被推到了未知风险的风口浪尖。
阿古看着那瓶酒,咂咂嘴,小声嘀咕:“唉,当个‘品酒大师’怎么就这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