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终于降临,一轮明月爬上树梢,清辉如水,洒满沉寂的丛林,将层层叠叠的叶片染成一片银灰。这是一个难得晴朗、适合光信号沟通的夜晚。
泉眼营地的“通讯小组”早早潜伏到了预定的信号点——一处地势稍高、能隐约看到南方“信箱”岩石的林地边缘。江屿小心地调整着那架由金属片和简易支架构成的“光讯仪”,阿古则紧握着那块画满长短线条和简易符号的“密码本”薄木板,紧张地待命。巴勒和莉莉一左一右,隐在稍远处的阴影里,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任何细微的动静。毛球也被破例带了出来,此刻正安静地蹲在莉莉脚边,湿润的鼻头轻轻抽动,似乎也在感受着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紧张。
“开始吧。”江屿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冷的空气,稳定了一下微微有些激动的心情,开始操作反光板,将清冷的月光精准地反射向南方那处岩石的方向。他先发送了一个持续的长亮,表示“呼叫”。
时间在等待中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跳声。片刻后,南方的黑暗中,那面如同星眸般的小镜子果然再次闪烁起来!也是一个清晰的长亮,表示“收到”。
“他们在线!”阿古压低声音,激动地挥了挥拳头,又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惊扰了这片寂静。
江屿定了定神,按照计划,开始发送第一个有意义的信息。他回忆着阿古“密码本”上的内容,尝试发送代表“危险”的信号:长·长·长。月光在他精准的控制下,化作三道带着警示意味的、间隔分明的长闪光,刺破黑暗,飞向远方。
信号发出后,对方陷入了沉默。那片黑暗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回应,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阿古忍不住低声嘀咕:“他们……没看懂吗?”江屿抬手,示意他耐心。这种沉默,更像是在消化和理解这个陌生的编码,而非拒绝。
过了将近一分钟,就在江屿的手指准备再次触碰反光板重复发送时,南方的镜子终于再次闪烁起来:长·长·长!
他们重复了“危险”信号!
“他们懂了!他们也在说‘危险’!”阿古这次几乎要跳起来,被巴勒从远处投来严厉的眼神制止,但他脸上的兴奋难以抑制。
江屿心中也是一震。这不仅仅是一个信号的重复,这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对方理解并认同了“危险”的存在!这至少说明,双方对当前处境有着共同的、最基础的认知。这种共鸣,在未知的荒野中,比任何具体的物品交换都更让人感到一丝微妙的慰藉。
江屿趁热打铁,继续发送信号。他接下来发送了“短·长·短”(交易),然后停顿,想看看对方对此的直接反应。
对方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时间更长。就在江屿以为沟通又将停滞时,南方的镜子闪烁起来,但这次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一连串复杂得多的长短组合:长·短·长·短·短·长·长·短……
这一下直接把阿古看傻了,他瞪大了眼睛,凑近密码本,手指在上面慌乱地比划着。“这…这啥啊?节奏不对,组合也太多了!超纲了老大!我的密码本里根本没编录这个!”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挫败感。
显然,对方试图传递更复杂的信息,但使用的编码系统与泉眼营地自创的简单版本完全不同。鸡同鸭讲的混乱再次降临,刚刚建立起的微弱联系似乎又被一层迷雾笼罩。
江屿蹙眉,迅速思考着。他尝试发送“长·短”(等待),示意对方暂停,然后再次重复发送了“短·长·短”(交易),并刻意地将反光板在发送完毕后,向下倾斜,做了一个短暂而明确的指向地面的动作(虽然他知道对方很可能看不到这个细节),试图暗示通过“信箱”进行实物交流。
这一次,对方似乎理解了意图。镜子简洁地闪烁了两下:短·短(这可能表示同意、收到或理解),然后便彻底沉寂了下去,仿佛融入了南方的黑暗里。
第一次有实质内容的“镜语夜谈”,在确认了共同的“危险”认知后,再次因编码系统不兼容而中断。
“看来,不把‘字典’送过去,这天是没法聊了。”阿古有些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摩挲着手里的密码本,“他们刚才那串信号,到底想说什么呢?是同意交易,还是询问交易内容?”
“无论如何,我们知道了他们也感受到了危险,并且愿意沟通。这就是最大的收获。”江屿收起光讯仪,语气虽然平静,但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对方最后的信号很复杂,说明他们掌握的信息或者想表达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要多。我们必须尽快把我们的‘密码本’送到‘信箱’去,同时,也要做好收到他们更复杂‘回信’的准备。”
巴勒和莉莉也靠拢过来,莉莉轻声说:“感觉他们……好像也有点着急?”她怀里的毛球不安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仿佛也感知到了那来自远方的、混杂着警惕与急切的情绪。
江屿望向南方那片深邃的黑暗,点了点头。危险是共同的,但沟通的桥梁,还脆弱得很。必须加快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