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沙…沙沙…”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营地边缘每一个人的神经。篝火的光芒在黑暗中顽强地跳跃着,却无法穿透那片被炸开的篱笆缺口之外的浓稠黑暗。
巴勒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紧握木矛、指节发白的手显示出他的高度戒备。江屿缓缓移动脚步,悄无声息地挡在了莉莉和阿古的前方,目光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
阿古的嘴巴还保持着o型,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膀胱正在发出紧急警报。他下意识地伸手在身边摸索,想找件武器,结果只摸到了一块之前啃剩下的、硬得像石头的烤饼边角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紧紧攥在了手里——聊胜于无,至少能砸出去听个响,或者关键时刻还能用来…噎死对方?
毛球在莉莉怀里炸成了一个大毛团,喉咙里发出极度恐惧的低沉呜咽,小爪子死死抓住莉莉的衣襟。
那“沙沙”声停顿了片刻,仿佛黑暗中的存在也在观察、评估。然后,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有节奏?不再是单纯的拖沓摩擦,而是带着某种迟疑的、一步一顿的靠近。
一个模糊的、轮廓极其不自然的黑影,缓缓地从篱笆缺口的阴影中,挪动了出来,暴露在篝火摇曳的光晕边缘。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不是什么狰狞的怪兽,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无形之物”本体。
那居然是——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勉强还保持着人形的…东西。
他(或者她?)身上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污泥和暗色污渍的迷彩服碎片,头发纠结如同乱草,脸上布满污垢和细微的划痕,几乎看不清原本的容貌。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动作——极其僵硬、不协调,四肢仿佛不属于自己,每一步都走得歪歪扭扭,如同一个关节生锈、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他的眼神空洞,瞳孔在火光下几乎看不到焦距,只是茫然地、直勾勾地望着篝火的方向,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含混的“嗬…嗬…”声。
在他的额头上,一个用某种暗红色颜料画上去的、歪歪扭扭但特征明显的“眼睛”符号,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是“天空勘探小队”的成员!一个被“标记”了的、失去了自我意识的幸存者!
“我的妈呀…”阿古手里的烤饼差点掉在地上,“这…这是…丧尸出笼了?不对啊,这岛上也没病毒啊…”
莉莉紧紧捂住嘴,防止自己惊叫出声,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怜悯。巴勒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敏锐地注意到,这个“人”虽然动作僵硬,但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攻击意图?他更像是一个迷路的、凭本能寻找光亮的飞蛾。
江屿的心脏沉了下去。石根的警告和雕刻瞬间浮现在脑海。这就是被“坠落体”控制后的样子?变成了行尸走肉?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是偶然,还是…被有意引导过来的?
那个“人”在距离篝火七八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再前进。他歪着头,空洞的眼神扫过严阵以待的江屿和巴勒,掠过惊恐的莉莉和毛球,最后,停留在了…阿古手中那块硬邦邦的烤饼上。
他喉咙里的“嗬嗬”声变得急促了一些,僵硬地抬起一只手臂,指向阿古…手里的饼。
众人:“…”
阿古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块能当凶器的烤饼边角料,又抬头看了看那个眼神空洞、却对食物流露出本能渴望的“前勘探队员”,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
“他…他这是…饿了?”阿古不确定地小声嘀咕,“这哥们口味挺独特啊,莉莉姐你这饼的硬度看来是得到‘非人类’认证了…”
紧张的气氛因为这个意外的转折,变得有些…诡异。
江屿示意大家保持警惕,但不要轻举妄动。他慢慢蹲下身,从旁边还没被污染的物资里,拿起一小块相对柔软的熏肉干,试探性地向前伸了出去。
那个“木偶人”的目光立刻从烤饼转移到了肉干上。他喉咙里的声音更加急促,僵硬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伸出手,想要去拿。
但他的动作太不协调了,手臂伸到一半就开始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
“嘿!哥们!看这里!看这里!”阿古突然福至心灵,他挥舞着手里的硬烤饼,试图吸引对方的注意,“想要好吃的?得先回答问题!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你额头上那个美瞳哪儿买的?”
莉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道:“阿古!他都这样了你还…”
然而,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木偶人”听到阿古的声音,空洞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他停止了去拿肉干的动作,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头转向了阿古。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逃…快…逃…”
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紧接着,他脸上突然露出了极其痛苦和挣扎的表情,双手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那个“眼睛”符号仿佛也随之扭曲了一下。
“不好!”江屿心中一凛,“他的意识在反抗!”
就在此时——
“嗖!”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从营地外的黑暗中袭来!
巴勒反应最快,猛地将江屿向后一拉!
一支尾部带着几根彩色羽毛的短小吹箭,擦着江屿刚才所在的位置,“夺”的一声,精准地钉在了那个正在痛苦挣扎的“木偶人”的脖颈上!
“木偶人”的身体猛地一僵,挣扎和低吼戛然而止。他眼中的痛苦迅速被一种更深邃的空洞取代,随即,他不再理会近在咫尺的食物和篝火旁的人,僵硬地转过身,如同一个接收到新指令的机器人,一步一步,重新没入了篱笆缺口外的黑暗中,那“沙沙”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木偶人”出现到他中箭离开,不过短短一两分钟。
营地中央,篝火依旧噼啪作响,但所有人的后背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地上,只留下那支微微颤动的、带着彩色羽毛的吹箭,以及…阿古手里那块还没来得及发挥“谈判”作用的硬烤饼。
“刚…刚才那是什么?”阿古结结巴巴地问,感觉腿有点软。
“灭口。或者…清理失控的‘工具’。”江屿的声音低沉,他走过去,小心地拔起那支吹箭。箭尖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有人在附近监视着我们,并且…能控制那些被‘标记’的人。”
巴勒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视着黑暗的丛林,但那个发射吹箭的人(或者东西),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根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他望着“木偶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江屿手中的毒箭,最后,他的目光再次坚定地投向了南方。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指向南方,眼神中充满了决绝。
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不能再等了。必须去南方,去那个洞穴。那里是这一切的源头,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天空的威胁暂时沉寂,但来自南方的阴影,已经化作了实实在在的、带着毒箭的触手,伸到了他们的家门口。
阿古看着手里的硬烤饼,又看了看南方那片深邃的黑暗,哭丧着脸:“谈判破裂…看来,只能执行b计划了…”
“我们还有b计划?”莉莉疑惑地问。
阿古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悲壮的、如同要上刑场般的表情:“b计划就是…硬着头皮,去碰一碰那个最硬的瓷!”
目标——南方红圈区域,那个藏着“坠落体”和无数秘密的…禁忌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