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轮子碾过跑道,沈清棠喉咙又涌上腥甜。
她攥紧傅司寒的手,摸到他虎口的旧茧——那是当年边境扫雷留下的,正跟着心跳蹭着她的掌心。
“到了。”傅司寒解下外套裹住她,指节敲了敲她后颈,“先深呼吸。”
舱门一开,焦糊味像条黑蛇钻进鼻子。
沈清棠扶着舷梯扶手的手指猛地收紧,那味道太熟悉——檀木烧裂的苦,香灰混着血锈的腥,就像十四岁那年,她跪在祠堂摸母亲“林晚晴”牌位时,最后闻到的香火味。
“傅太太。”陈伯在下面喊。
这位傅家老管家脸色铁青,西装下摆沾着泥,左手裹着白帕,渗着血,“昨夜子时,沈夫人的祠堂被烧了。”
沈清棠扶着傅司寒走下舷梯,看见陈伯身后的黑色商务车,后车窗摇下,露出半截烧焦的木片——边缘卷得像炭,却有一线淡金从焦黑里透出来,细得像蚕丝。
“牌位全烧没了。”陈伯递过木片,裹着帕子的手在抖,“但他们漏了这个。”
沈清棠指尖刚碰到木片,左眼突然蒙上金雾。
焦黑在她眼里一层层掉下来,露出底下暗红的朱砂——是母亲点的护魂印。
八岁那年她发高烧,母亲在祠堂用朱砂在木牌背面画了七天,说这是能勾住命数的线。
“顺着命线找。”她低声说,金雾顺着木片上的金线往外延,穿过机场跑道,穿过冷杉林,最后在沼泽深处聚成一团猩红——是座倒悬的巨骨,每根骨钉上都刻着名字:沈月、沈霜、沈念秋……全是沈家历代女人。
“他们要用我娘的东西炼弑命蛊。”她把木片按在胸口,体温渗进那缕金线,“但朱砂本来就是药。”
傅司寒拇指擦过她后颈的冷汗:“要什么?”
“先看伤。”她侧头看陈伯裹着帕子的手,“是黑雾弄的?”
老管家猛地一颤。
他之前带人逼近骨塔,塔门一开就涌出来黑雾,沾到皮肤就烂,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啃骨头。
这时被沈清棠盯着,他下意识想藏手,却见她眼尾金芒闪了闪,轻声说:“陈伯,把手给我。”
指尖碰到溃烂处,沈清棠意识里的灵泉翻涌起来。
她分出一缕灵泉渗进陈伯掌心,溃烂的地方肉眼可见地结痂、脱落,露出底下新长的淡粉色皮肤。
“去调两队人。”她退到傅司寒怀里,指尖在他手背上画圈,“让他们举着火把从正门强攻,动作要猛,得让塔上的人看见。”
“清棠?”傅司寒扣着她腰的手紧了紧。
“我们从水底走。”她仰起脸,眼尾金芒转了转,“沼泽底下有条暗河,直通骨塔地基。”
半夜的雨下得又快又急。
沈清棠裹着傅司寒的外套,踩在齐腰深的沼泽水里。
雨珠打在睫毛上,视线模糊了,左眼却清楚地看见红点——是焚心莲的标记。
她刚才在空间里催熟的三株灵花,这会儿正附在二十七个守卫衣角,遇邪就燃的性子让他们的位置在她眼里亮得像灯。
“左前方第三棵枯树。”她贴着傅司寒耳朵说,“穿灰袍的那个,腰上挂着铜铃。”
傅司寒的呼吸扫过她耳垂:“留活口?”
“不用。”她指尖摸过他手背上的枪柄,“但要让他碰我手腕。”
话音刚落,灰袍老巫师的脚步声就近了。
沈清棠踉跄一下,栽进傅司寒怀里,腕间的翡翠镯子刚好擦过老巫师的指尖。
老巫师刚要念咒,突然捂住胸口。
雨幕里,他瞳孔猛地收缩——能听见自己心脏碎掉的声音,像老瓷摔在青石板上,咔嚓,咔嚓。
“怎么回事?!”塔上有人大喊。
混乱中,沈清棠右眼闪过一道猩红。
她望着塔顶那团隐约的虚影,拿出母亲留下的玉簪,在雨里划出逆脉诀第五式。
雨水顺着簪尖滴进泥里,溅出小坑,半空却凝成细小的血珠——那是塔内族长的心跳频率,正随着她的手势,把命门暴露在她眼前。
“上来了!”傅司寒突然把她护在身后。
黑雾从塔门涌出来,凝成个虚影——穿月白旗袍的女人,眉眼和沈清棠有七分像。
“娘?”沈清棠脱口而出。
傅司寒的枪已经上膛,却被她按住手腕:“别动。”她左眼金芒大亮,从黑雾里读出一段破碎的记忆——母亲跪在祭坛前,把寿元一丝丝抽进青铜鼎,鼎里封着的,是巫蛊祖祠的血脉诅咒。
“原来您不是病逝……”她拿出空间里的灵泉,轻轻点在幻影眉心,“您是替我受了诅咒。”
幻影的眉眼柔和下来,伸手摸她的脸:“棠儿,娘信你。”
话音刚落,沈清棠咬破指尖,在雨里画出完整的逆脉诀。
这次,咒文不是杀招,而是引动骨塔深处的赎罪阵——所有在沈家女子牌位前刻过血誓的灵魂烙印被强行剥离,塔内响起一片哀嚎。
“轰——”
骨塔在暴雨里塌了。
沈清棠扶着傅司寒退了两步,看着尘埃落定的地方露出地下密室。
密室中央立着一面铜镜,镜面浮现金色纹路:【命数眼升级条件达成:连续七日维持百人以上善意节点稳定】。
她的右眼突然清楚了,能看见一个月后巴黎慈善晚会上,有位老人会在楼梯口跌倒;左眼的金线变粗变长,甚至能主动选出“需要帮助”的善意目标。
“原来真正的力量……”她摸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喉咙里的腥甜突然淡了,“是救人。”
“清棠?”傅司寒的声音带着点紧张。
她转身,婚戒突然在掌心剧烈震动。
左眼视野里,南极方向浮现出一个诡异的虚影——像座冰封的巨门缓缓打开,门里隐约传来婴儿的哭声,混着风雪呼啸的声音。
“司寒。”她把手放进他掌心,“我们可能得准备破冰船了。”
雨停了。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是陈伯带人来接应。
沈清棠靠在傅司寒肩头,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耳边还响着那声啼哭。
她知道,下一场风雪,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