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月华如霜,凝固成一道无形的利刃。
随着那山巅玉尺的遥遥一点,一股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极寒与极热,瞬间贯穿了沈清棠的眉心!
“唔!”
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跪倒在地。
那块自出生便伴随着她的淡色胎记,此刻竟像被烧红的烙铁死死按住,灼烫的痛楚瞬间熔穿皮肉,直抵神魂深处!
轰——!
识海之中掀起滔天巨浪,无数漆黑扭曲的残缺咒文凭空浮现,化作冰冷的锁链,疯狂缠绕绞杀她的神魂。
剧痛之下,沈清棠眼前发黑,浑身控制不住地痉挛颤抖。
《承渊录·镇灵九重禁》!
这是承渊者体系中,用于镇压叛逆、剥夺传承的最核心禁制!
“清棠!”傅司寒心胆俱裂,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死死揽入怀中。
他感觉到她身体的战栗,宽厚的大掌下意识覆上她滚烫的后颈,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她降温。
可一触之下,他瞳孔骤缩。
没有温度。
她体表滚烫如火,掌心下的肌肤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寒,仿佛所有生命热量都被那眉心的烙印吸走,只剩下一具逐渐冰冷的躯壳。
傅司寒眸色骤然沉得像泼了浓墨,他瞬间明白了这熟悉又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他在用你父亲当年封你慧根的咒法,反向激活!”
当年,她父亲为保她性命,在她眉心设下封印,隔绝了她与承渊体系的感应,让她像个普通人一样长大。
而今,山巅之上的那位“师尊”,竟隔着千里,将这道保护她的封印,逆转成了催命的符咒!
“呵……”
剧痛的缝隙里,沈清棠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她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铁锈味瞬间炸开,剧痛强行换来一丝清明。
她没有理会自己神魂的危机,而是拼尽全力,将最后一丝清明灌注于左眼。
金光一闪,命数眼强行开启!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傅司寒身上。
只见他原本已被焚厄莲净化、恢复纯金色的命数丝线上,不知何时竟再度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灰败纹路!
那灰纹比之前更加阴毒,正沿着他的血脉逆流而上,如跗骨之蛆,直逼心脉!
她瞬间通透。
什么《承渊录·外篇》,什么“双莲并蒂,共掌天枢”,那根本不是认可,更不是祝福!
那是“双生锚定”!
是远古契约中最为霸道的一种强制捆绑!
一旦触发,两人命格便会如同并蒂的莲花,共享荣耀,也同担灾厄。
一人受制,二人同缚!
山巅那位师尊,根本无需直接对傅司寒下手。
他只需借由她父亲留在她胎记中的封印残力,以她为媒介,便能间接操控整个承渊体系的回归程序,将他们两人一同重新拉回这名为“宿命”的棋盘!
“好一招借壳还魂……”她伏在傅司寒怀中,声音嘶哑,却淬着骇人的寒意,“他不是要杀我,他是要把我……当成重启宗门的钥匙孔。”
话音未落,她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疯狂!
她猛地挣脱傅司寒的怀抱,狠狠扯开自己的衣领。
只见白皙精致的锁骨下方,一道淡青色的莲花印记若隐若现——那不是胎记,而是当年母亲残魂消散前,将最后一缕灵流注入她体内留下的“源印”!
她左手一翻,掌心凭空多了一株通体漆黑、叶片边缘却带着诡异银边的小草。
“断念草!”
此草生于归墟井的边缘,专克天下一切精神类的禁制与封印,是咒法的克星。
但它的代价也同样酷烈——服用者,将随机献祭一段记忆。
沈清棠没有丝毫犹豫,将那株断念草塞入口中,狠狠嚼碎!
苦涩与辛辣瞬间席卷味蕾,一股冰冷的洪流顺着喉咙直冲识海。
刹那间,一段被尘封已久的、属于七岁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闪现!
那是归墟井旁一年一度的祭典,火光冲天。
年幼的她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母亲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悲怆,在她耳边低语:“棠棠,记住,承渊者不敬天地,只信自己。若有一天,他们拿规矩和宿命来逼你低头,你就把自己的名字刻进脚下的地脉,让这万里山河……替你喊冤!”
记忆如电光石火,一闪而逝。
沈清棠猛地睁开眼,那双漂亮的凤眸中,所有的柔弱与病气尽数褪去,只剩下焚尽一切的戾气与清明!
她并指如刀,蘸着自己咬破舌尖溢出的鲜血,在那古旧的东厢房地面上,一笔一划,缓缓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清、棠。
殷红的字迹仿佛拥有生命,竟丝丝缕缕地渗入脚下厚重的木地板纹理之中,消失不见。
下一秒,整栋傅家老宅,乃至宅邸所在的整片后山,都发出了一声细微却清晰的震颤!
成了!
沈清棠的右眼瞳孔深处,一道象征机遇的蓝色光痕疯狂闪烁——地脉,回应了她的血书!
几乎在同一时刻,山巅之上,那玄袍身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反抗,玉尺再度微沉。
一股更加恐怖的抽离之力隔空而来,直奔傅司寒的心脉!
“神识抽离劫!”
沈清棠眸光一寒,右眼中的蓝痕瞬间被她调动到极致!
命数眼,善意节点微调!
她意念狂涌,竟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那道本该降临在傅司arrived身上的致命灾劫,强行偏移了百分之九十,嫁接到了自己的右臂之上!
“呃!”
一股神经被寸寸撕裂剥离的剧痛从右肩传来,她的整条右臂瞬间麻痹、扭曲、抽搐,失去了所有知觉。
但她成功了!
傅司寒只觉得心口一松,那股即将离体而去的恐慌感骤然消失。
而沈清棠,却趁着这万分之一秒的喘息,将自己的一缕神识顺着那道与她建立联系的地脉,疯狂逆流反溯!
穿过土壤、岩层,穿过幽深的地下水脉……她的意识仿佛跨越了百里之遥,最终“看”到了!
在那阴森可怖的归墟井最深处,一块早已被遗忘的、遍布裂痕的巨大石碑,正静静矗立。
那是历代承渊者名录的原始碑文!
碑文之上,一个名字的位置,有着明显的、被利器剜去的痕迹。
而在那被剜去的凹槽里,又被人用血,重新写上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赫然是她的父亲!
“找到了……”沈清棠嘴角缓缓溢出一缕黑血,脸上却露出一抹凄厉而快意的笑,“真正的名录……在地心里。”
她猛然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与黑夜,死死盯住了那遥远的山巅方向。
下一秒,她做出了一个让傅司寒亡魂皆冒的举动。
她竟主动催动眉心的胎记,以自身神魂为引,疯狂共鸣那道“镇灵九重禁”,引动更多、更强的禁制之力,如决堤江河般向自己倾泻而来!
“你疯了?!”傅司han惊怒交加,伸手就要打断她。
“别动!”沈清棠厉声喝止他,她在一片黑暗的识海中狂笑,那笑声凄厉而张狂,“他想靠我重启体系?好啊!那就让他看看清楚——我沈清棠,不是他用来开锁的钥匙孔!”
“我是……凿穿他整面墙的锤!”
话音未落,她空着的左手不知何时已捏着一枚银针,快如闪电,狠狠刺入自己耳后的翳风穴!
以古医秘术“逆脉导引”,强行打通三焦经的滞塞!
那股足以让任何修者魂飞魄散的庞大禁制之力,竟被她硬生生分出一股,没有冲击她的识海,而是被她以自身经脉为河道,疯狂地导入了她体内的芥子空间!
轰隆!
空间剧震!
灵泉瞬间翻滚沸腾,大片精心培育的珍稀药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化为飞灰。
这是以整个空间的生机,来承受这份禁制之力!
但与此同时,在那片狼藉的药田中央,一株沉寂了不知多少年、仿佛枯死藤蔓的植物,竟在禁制之力的浇灌下,缓缓抽出了第一片漆黑如墨的嫩芽。
噬符藤!
一种只以咒文禁制为食,却只认“带罪之血”为主的太古异种!
嫩芽破土而出,它扭动的根须犹如无数条苏醒的毒蛇,开始疯狂地扎入被灵泉浸润的土壤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