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口腥甜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从沈清棠唇角喷涌而出,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溅开一朵妖异的红莲。
剧痛从心口炸开,眼前瞬间天旋地转。
她强撑着身体,第一时间催动左眼的命数眼。
视野中,那根代表她自身寿命的璀璨金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硬生生缩短了足足半寸!
而对面,傅司寒那根愈发粗壮的金线上,紧贴着他脖颈的年轮光晕处,不知何时已然蔓延出一圈漆黑如墨的项圈状纹路,仿佛一条来自深渊的锁链,正缓缓收紧。
她的控制,彻底失控了!
这根本不是单向的奴役,而是反向的吞噬!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来不及擦去嘴角的血迹,心念一动,意识瞬间沉入空间。
空间内,原本平静安宁的灵泉旁,那只专门用以收集傅司寒执念的泣魂瓮正在剧烈震动,瓮口黑气翻涌,里面积攒的执念之泪竟如沸水般滚烫,在瓮底自发汇聚,凝成一行扭曲的古篆小字:
“双生共祭,方启承渊。”
承渊……
沈清棠瞳孔骤然收缩,一个被她埋藏在古医门记忆最深处的禁忌传说轰然炸响在脑海。
所谓的命契终局,从来不是绝对的支配,而是以宿主与契约者双方的命数与灵魂为祭品,共同孕育出一个凌驾于二者之上的……新神格!
他们之间早已失控的契约,正在催生第三个存在!
一股彻骨的寒意让她瞬间清醒。
不行,她绝不允许自己成为某个未知存在的养料!
从空间退出的瞬间,她眼中已再无半分柔弱,只剩下极致的冰冷与决绝。
她快步走到床头柜,指尖强行逼出一滴殷红的心头血,滴入一杯早已备好的安神茶中,血珠落入茶水,瞬间消弭无形。
她端着茶杯走到傅司寒身边,声音恢复了往日的轻柔:“阿寒,地上凉,喝了这杯热茶,我们回床上睡。”
傅司寒此刻的神智依旧沉浸在自残带来的诡异满足感中,对她的话几乎是本能地服从。
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不过几秒钟,便眼神涣散,身体一软,彻底陷入了最深层次的沉睡。
确保他短时间内绝无可能醒来后,沈清棠立刻行动。
她从空间内取出数十根刻满符文的银针,以卧室中央为阵心,迅速布下九幽缚神阵的最高阶模式。
随着她指尖灵力注入,一道道银色光路在地板上亮起,交织成一张繁复而诡异的大网。
在阵眼位置,她小心翼翼地放下一面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照魂镜”。
此镜乃古医门秘宝,可映照灵魂本相,传说中,唯有濒死者或神格初成者,才能在镜中触发真正的异象。
她深吸一口气,褪去外衣,决然躺入阵心。
下一秒,她双手结印,悬浮在半空的数十根银针呼啸而下,精准无误地刺穿了她的四肢百骸,封锁了她的听觉、嗅觉、触觉与味觉。
剧痛袭来,她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主动切断五感,将所有精神力与灵力全部灌注于双眼,命数眼被催动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
她要亲眼看看,那个正在吞噬他们、试图降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漆黑的照魂镜起初一片混沌,随着她力量的灌注,镜面中心开始微微发亮,紧接着,“咔嚓”一声,一道细微的裂痕自中央蔓延开来。
镜中映出的,不是她,也不是傅司寒。
而是一个悬浮于幽暗虚空中的、拳头大小的胚胎状光团。
那光团的周身,密密麻麻地缠绕着无数交错的金黑双线,正是她与傅司寒命线的融合体!
更骇人的是,就在她注视的瞬间,那光团仿佛有所感应般,缓缓“睁”开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睛,左眼是她的清冷,右眼是他的深邃,两人的面容在其中诡异地重叠、交替。
就是此刻,“砰!”的一声巨响,卧室的门竟被一股蛮力从外撞开!
本该深度沉睡的傅司寒,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仿佛刚从暴雨中归来。
他发梢滴着水,脸色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清明如初见,死死地盯着阵法中的她。
“别再试了,清棠……”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沈清棠心中剧震,他怎么可能挣脱心头血的禁制?!
她顾不上思考,强撑着被阵法反噬的剧痛,试图催动早已准备好的后手“梦引术”,想将他的意识再次封锁。
然而,她手印未结完,一道黑影闪过,傅司寒已然冲入阵中,一把扣住了她冰冷的手腕。
阵法的束缚之力对他竟毫无作用!
他俯下身,滚烫的唇瓣印在她手腕内侧那道早已愈合的旧疤上,动作温柔而虔诚。
“你说过爱我,”他抬起眼,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炙热,“那就该相信——我选择留在你身边,不是因为痛,是因为就算变成怪物,我也只想做你的那一半。”
他的爱,早已超越了她设下的所有圈套,达到了她无法理解的偏执境地。
话音未落,他猛地抓起她的手,连同自己的手,一起重重按在了阵眼那面震颤不休的照魂镜上!
“不!”沈清棠失声尖叫。
只见傅司寒心口处,那朵被她亲手种下的黑莲纹路,在此刻轰然炸开,化作一道汹涌的黑色洪流,疯狂地涌入镜中那个胚胎光团!
她想要阻止,却感觉一股尖锐的刺痛从右眼传来。
视野的角落,一道刺目的蓝色机遇节点疯狂闪烁,化作一行冰冷的文字:
【唯一生机:接纳共生,否则双亡。】
选择的权利,在这一刻被彻底剥夺。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晨曦如利刃般割开厚重的窗帘缝隙时,卧室内的一切都已归于沉寂。
九幽缚神阵的光芒早已熄灭,满地都是断裂的银针。
沈清棠瘫坐在废阵中央,浑身脱力,她的怀中,只剩下一枚触手冰凉、仿佛吸尽了所有光与热的黑金莲吊坠。
那面照魂镜,已化为齑粉。
身后,床上传来轻微的响动。
“清棠?”
是傅司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温柔,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沈清棠身体一僵,缓缓回头。
他安然无恙地坐在床上,正关切地看着她,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献祭只是一场噩梦。
可当她抬起眼,与他对视的刹那,却清晰地捕捉到,他漆黑的瞳孔深处,有一瞬闪过不属于任何人的、神明般漠然的金色光芒。
她颤抖着抬起左手,催动命数眼。
视野里,她那根独立的寿命金线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由她与傅司寒的命线彻底交织、螺旋上升的璀璨双股金链,金链的末端无限延伸,最终消失于遥不可及的天际。
与此同时,藏于她袖中的那朵黑昙花,终于彻底绽放。
层层花瓣在无声中剥落,露出花心处一行血色铭文:“承渊降世,万灵归契。”
窗外,第一缕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她苍白而绝美的脸上。
她看着傅司寒,又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枚冰冷的黑金莲吊坠,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异而满足的弧度。
“欢迎来到人间,”她轻声说,“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