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背着篮子，安抚着女儿。
两人慢悠悠的来到村口，许霜果然看见了那辆白色的小汽车，车上一个中年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不像会是张菊芬的丈夫。
许霜走过去问了句，“大兄弟，我问下这车是刚来村里那两个女人的吗？”
中年司机看了眼眼前朴实的农村女人，面无表情的的回答道：“不是，他们租用了我的车。”
许霜：“好的好的，麻烦你了。”
张凤走在前面，不解的问：“妈，你干嘛还问他？管他谁的车，反正跟我们没关系。”
“看见了，就问问，没啥事。”
张凤：“唉，应该去通知下我姑的，之前我就该死活要了苏志雄那辆自行车的，省得他天天来找麻烦还方便，我们自己没车还不方便。改天我求姑给弄张票，我给家里买一辆。”
许霜：“不许买，你不要乱花钱，以后你和小宝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的。”
张凤也不顶嘴，妈跟爷爷他们都一样，就是舍不得花钱，她才不管他们。
张家这边，张菊芬和宝琴看着老旧的土瓦房，母女两个都是一脸的嫌弃。
宝琴把擦了五遍的凳子抬过来坐下，抱怨的说：“妈，你干嘛非要回来这个土不拉几的地方？”
“咦，恶心死了这些苍蝇。你干嘛非要带我回来，你要回你自己回来不就好了，我又不认识你这些乡下的亲戚。”
张菊芬现在嘴巴里干得很，她那个侄女也真是，水都不倒点就跑了。
乡下丫头果然没教养。
张菊芬拍了拍自己包里的钱：“再忍忍，我今天回来也就是送点钱，毕竟这个家也把我养大，我给点钱也省得以后他们纠缠我。”
宝琴嫌弃的赶着苍蝇：“我可不认这些乡下亲戚，奶奶也不允许的，我们家才不要这种穷亲戚。”
张菊芬想起首都的婆婆，这么多年，她受了多少白眼，都是因为她的出身。
无论她多么努力学习上进，成了个真正的城里人。
婆婆说起她的娘家还是一脸的鄙夷，她最看不惯了。但是丈夫又是孝顺的，她还能怎么样，只能忍着，等老不死的死了，她才算熬出头。
张菊芬没再搭理这个娇贵的女儿，带女儿回来她也是有私心的。
她要让父母看看她过得很好，再看看她自己的女儿被她养得多好。
以前爸妈养自己那是三天吃不上一顿肉，天天连顿净米饭都吃不上。
她从小就在抱怨，怎么自己生在那么穷苦的乡下，人家有钱人家的小姐那生活，光鲜亮丽的，漂亮的衣服穿不完。
她小时候只能跟姐姐换着衣服穿，或者穿姐姐的旧衣服，就因为她张兰芬比自己大一岁，一件碎花棉袄抢来抢去轮着穿。
这婚事要不是她自己机灵也轮不到她，爸妈当初也打算给张兰芬的。
她刚去首都的时候，满眼都是繁华。
洋气的小楼房婆婆手上的金首饰，玉镯头，每天不重样。
一桌子的菜，精致的餐具更是让她花了眼。
原来人可以过这样的好日子，从那以后她就悄悄地没跟家里联系。
直到她的大女儿出生，一切已成定局，她才给家里写了一封信。
之后就再也没跟家里联系过，这日子一开始的几年她觉得是自己偷来的，就一直没联系。
现在她人到中年，过了大半辈子的富贵日子，时不时的会想起来小时候住过的这个家。
所以她回来了，回来看看这个依旧土不拉几的乡下地方。
就在宝琴又再追问发牢骚的时候，张贵荣和罗翠莲回来了。
罗翠莲把锄头往墙边一靠，双腿听话的往堂屋里走。
看到堂屋里坐着的时髦中年女人，罗翠莲眼眶微红，尽管过了二十年，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罗翠莲走到张菊芬面前，准备伸出手拉住这个女儿。
想想又把自己脏兮兮的手往身上擦了擦。
张菊芬看到自己的老娘老父亲，已经有些认不出来了，她起身退后了两步，和他们保持距离。
二老已经老了很多，满脸的皱纹和黝黑的面庞，粗糙又布满沟壑的手指头，无不在诉说着他们这些年日子过得依然艰辛。
张菊芬心里那一丝负罪感荡然无存，她再次庆幸自己当年做的决定。
逃离这个家庭是没错的，不然她就要像村口那些妇人一样，在这黄土地上刨食一辈子。
张菊芬只是定定的看着张贵荣和罗翠莲，也没有开口叫一声人。
罗翠莲激动的想上去拉住张菊芬的手，却是抓了个空。
一双粗糙的老手悬在半空中，尴尬了几秒又缩了回来。
罗翠莲也不生气，自己手上的确是有些脏，刚才一着急忘记洗下手。
女儿现在是城里人，城里人那是讲究卫生的。
“菊芬，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张菊芬听到这个老土的名字就头疼，当年她因为这个名字被首都那边的亲戚嘲笑。
后来她生气的改了名字，叫张成玉。
张菊芬眉头皱了皱：“我现在不叫张菊芬，我叫张成玉，你们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土死了。”
张贵荣把这个闺女的所有行为看在眼里，嫌贫爱富，狗不嫌家贫，她现在这是狗都不如。
从进来到现在，也没听到她喊一声爸妈。
罗翠莲满不在乎，只是有点难过：“这是你爷爷给你们取的名，你怎么没通知家里一声就换了，多好的名字。”
张菊芬不耐烦的把凳子往边上拉了拉，坐了下来。
罗翠莲也想挨着她坐下说几句话。
她的女儿过得真好啊！
身上衣服都是好货，脸上也白白净净的，一双手嫩嫩的，一看就没怎么干过活，享福了。
张菊芬看罗翠莲要靠过来赶紧阻止：“别别别，别挨着坐，你这下地干活的衣服还没换呢！”
一旁的宝琴也捏着鼻子，嫌弃的看着这两个老人。
他们身上都是汗臭味，臭死了，这家里也没个电风扇，闷闷的。
罗翠莲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这个小女儿对自己是毫无保留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