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嫣在晨光中睁开眼睛，手指下意识摸向胸前的锁片。锁片内部的荧光蒲公英已经完全绽放，淡蓝光芒透过金属缝隙映在她指尖。她坐起身，推开卡扣仔细查看。花瓣舒展，叶脉间流淌着星屑般的光点，在昏暗室内格外清晰。 她赤脚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叶哲蹲在楼下花坛前，深色外套沾着草叶，正低头摆弄一株植物。他动作专注，没有察觉楼上的视线。 手机在床头震动。黄嫣走回床边拿起手机，同学群弹出校庆节目单。她和叶哲的名字并列出现在诗歌朗诵环节，用粗体标出。 她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打开和叶哲的聊天窗口。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晚的“明天见”。 “看到节目单了。”她打字发送。 叶哲很快回复：“陈叔刚告诉我。” 黄嫣再次走到窗边。叶哲已经站起来，手里拿着手机。他抬头看向她的窗口，两人目光相遇。 他指指手机，又指指楼下。黄嫣点头，关上窗帘开始换衣服。 五分钟后她下楼时，叶哲还在花坛边。他脚边放着几个小花盆，里面种着叶片肥厚的植物。 “新品种？”黄嫣蹲下查看。这些蒲公英比普通品种矮壮，叶片表面有层蜡质光泽。 “耐湿型。”叶哲用铲子松动土壤，“适合本地气候。” 陈叔从旁边经过，手里抱着个同样品种的盆栽。他朝两人点头，继续往工具房走去。 黄嫣注意到陈叔手中的盆栽特别茂盛，花苞也比其他植株饱满。但她没多问，注意力回到节目单上。 “诗歌朗诵是你报名的？” 叶哲摇头。“林老师安排的。他说我们适合这个节目。”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上面打印着舒婷的《致橡树》，标题下方手写了几处标注。 “你选的这首诗？”黄嫣接过纸张。墨迹很新，应该是今早刚写的。 “林老师建议的。”叶哲收起铲子，“他说这首诗适合我们。” 黄嫣没说话。她记得复读时林老师常在课间朗读这首诗，说爱情应当像并肩生长的树木。 手机又震动起来。同学群里讨论热烈，有人上传了十年前校庆的老照片。黄嫣看见自己和叶哲站在角落，中间隔着几个同学。 “那时我们还不熟。”叶哲凑过来看照片。 “现在也不熟。”黄嫣收起手机。 叶哲笑了笑，没反驳。他递给她一个小喷壶，示意她给盆栽浇水。 水珠落在叶片上，形成圆润水珠滚落。黄嫣发现这些植株的排水性特别好，土壤很快吸收水分。 “它们能在暴雨天存活。”叶哲解释，“根系发达，储水能力强。” 陈叔从工具房出来，手里空着。他朝叶哲比了个手势，叶哲点头回应。 “你们在打什么暗号？”黄嫣问。 “校庆布置的事。”叶哲收起工具，“陈叔负责花卉装饰。” 黄嫣想起锁片里的蒲公英。她取出项链打开，递到叶哲面前。 “它今早开花了。” 叶哲凑近观察。荧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专注的轮廓。 “比预期快。”他伸手轻触锁片表面，“最近温度湿度都合适。” “和校庆有关吗？” “可能。”叶哲没有正面回答。他指向节目单，“排练下午开始，在教学楼天台。” 黄嫣记得那个天台。复读时他们常在那里背书，栏杆上刻满历届学生的留言。 同学群又弹出新消息。这次是林老师发的语音，提醒参加诗歌朗诵的同学提前准备。 叶哲播放语音。林老师的声音带着笑意，说这次校庆有很多惊喜。 “什么惊喜？”黄嫣问。 叶哲收起手机。“到时候就知道。” 他们一起往教学楼走。晨光洒在青砖墙上，爬山虎叶片闪着水光。几个早到的学生从身边跑过，校服外套随风扬起。 黄嫣摸了下锁片，温度比刚才高些。她注意到叶哲也在看项链，眼神专注。 “你早知道它会开花？” “推测。”叶哲推开教学楼的门，“这种子对声波敏感。最近活动多，可能加速了生长。” 楼梯间贴着校庆海报，主题是“蒲公英的约定”。海报中央印着校徽，那盏永不熄灭的蒲公英灯格外醒目。 黄嫣在海报前停步。右下角有行小字，写着“所有遗憾都会在十年后圆满”。 “谁写的文案？” “林老师。”叶哲继续上楼梯，“他坚持要加这句。” 天台门开着，风吹进来带着青草味。几个学生已经在布置场地，桌椅摆成半圆形。林老师站在栏杆边，手里拿着文件夹。 “正好你们来了。”他招手让两人过去，“节目顺序调整了，诗歌朗诵压轴。” 叶哲接过节目单查看。黄嫣注意到他手指在微微发抖。 “紧张？”她低声问。 “意外。”叶哲折叠节目单放进口袋，“压轴节目通常留给毕业生代表。” 林老师拍拍他肩膀。“你们值得。” 他离开后，黄嫣和叶哲走到天台角落。这里视野开阔，能看见整个操场和部分老城区。 锁片突然发烫。黄嫣取出查看，发现荧光变得更亮，花瓣完全舒展。 “它喜欢这里。”叶哲说。 黄嫣关上锁片。“是因为你在这里。” 叶哲转头看她。风吹乱他的头发，他却没有整理。 “校庆那天，我有话对你说。” “现在不能说？” “需要合适的时机。” 几个学生搬着音响经过，打断他们的对话。黄嫣帮忙调整桌椅位置，叶哲去检查供电线路。 排练开始前，黄嫣去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微红，锁片在领口若隐若现。她用冷水拍脸，温度却没有降下来。 回到天台时，叶哲正在试麦克风。他朗读《致橡树》的片段，声音通过音箱传出，带着轻微回声。 黄嫣站在门口听。他读到“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时，锁片明显震动了一下。 林老师带头鼓掌。“感情很到位。” 其他同学陆续到来，排练正式开始。黄嫣和叶哲并肩站在中央，手里拿着打印的稿子。 他们交替朗读，声音在天台回荡。当读到“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时，黄嫣感觉叶哲的声音格外坚定。 排练中途休息，黄嫣去栏杆边透气。楼下花坛里，陈叔正在移栽新的蒲公英。那些耐湿型植株在阳光下泛着油亮光泽。 叶哲递给她一瓶水。“感觉怎么样？” “比想象中顺利。” 叶哲靠在栏杆上。“毕业后你打算去哪？” “本地大学。”黄嫣拧开瓶盖，“你呢？” “中山大学录取了。”叶哲看着远处，“但可能放弃。” 黄咽下水。“为什么？” “家庭原因。”叶哲没有细说。他指向江对岸，“如果去珠海校区，就能经常回来。” 黄嫣知道他在回避什么。复读时叶哲经常收到家里信件，每次看完脸色都不太好。 林老师叫他们继续排练。后半段进行得更顺畅，两人默契渐长。 结束后，叶哲被叫去帮忙搬器材。黄嫣在收拾物品时，发现他落下的笔记本。 她翻开内页，看见密密麻麻的植物学笔记。最后一页写着“荧光蒲公英观测记录”，日期从今年春天开始。 最新一条记录是今早，写着“完全绽放，对特定声波产生共振”。 黄嫣合上笔记本。叶哲匆匆回来取，额角带着汗珠。 “谢谢。”他接过本子塞进背包，“一起吃饭？” 食堂人不多，他们选了靠窗位置。叶哲打了两份套餐，多要了份青菜。 “陈叔种的。”他解释，“比市售的甜。” 黄嫣尝了一口，确实清甜。她看见陈叔坐在食堂角落，面前摆着几个花盆。 “他最近很忙？” “校庆需要很多装饰植物。”叶哲扒拉着米饭，“他在培育特殊品种。” 饭后他们去图书馆还书。经过布告栏时，看见新贴的校庆流程表。诗歌朗诵环节用红笔圈出，旁边注明了服装要求。 “要穿校服？”黄嫣问。 “传统。”叶哲说，“十年校庆都这样。” 黄嫣想起储物柜里那套洗得发白的校服。毕业后再没穿过，不知道还合身否。 叶哲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我试过了，还能穿。” 他们分别在图书馆门口。叶哲要去植物社，黄嫣回教室自习。 锁片在走过操场时又开始发烫。黄嫣停下脚步，打开查看。荧光蒲公英在阳光下显得暗淡，但轮廓依然清晰。 手机响起，是叶哲发来的消息：“忘了说，陈叔培育的新品种开花了。” 附带照片是一株特别高大的蒲公英，花冠饱满，绒毛密集。 黄嫣放大图片，发现花冠中央有淡蓝光点。和她锁片里的荧光很像。 她回复：“看到了。” 叶哲很快发来新消息：“这些植株和你的项链是同一批种子。” 黄嫣握紧手机。她看向工具房方向，陈叔正在门口浇水。那些耐湿型蒲公英在阳光下整齐排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放学铃响起，学生们涌出教室。黄嫣被人群推着往前走，锁片在胸口晃动。 在校门口遇见叶哲，他手里拿着两个信封。 “林老师给的。”他递过一个信封，“校庆注意事项。” 黄嫣打开信封，里面除了通知单，还有一张便条。林老师工整的字迹写着：“有些话要及时说。” 她收起便条，抬头发现叶哲在看她。 “怎么了？” “你的项链在发光。” 黄嫣低头。锁片缝隙透出淡蓝光芒，在夕阳下依然可见。 “可能因为你在附近。” 叶哲微笑。他指向公交站，“一起走？” 车上人很多，他们站在后排。叶哲护在她外侧，手臂撑着栏杆。 经过跨江大桥时，黄嫣看见珠江夜游的游轮已经开始亮灯。霓虹倒映在水面，随波浪晃动。 “校庆后有个同学会。”叶哲说，“在游轮上。” 黄嫣想起节目单上的备注。原来压轴节目结束后，还有这个安排。 “你参加吗？” “看你。”叶哲回答得很简单。 下车时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在路面投下椭圆光斑。 叶哲送她到小区门口。保安亭亮着灯，但里面没人。 “明天见。”黄嫣说。 叶哲点头，却没有离开。他看着她走进小区，直到身影消失在拐角。 黄嫣在电梯里查看锁片。荧光比白天更亮，花冠微微颤动。 到家后，她先给手机充电。屏幕亮起，显示叶哲的新消息：“陈叔说那些蒲公英明天会开得更好。” 附带照片是工具房内部。架子上摆满盆栽，每株都结着饱满花苞。 黄嫣回复：“期待。” 她放下手机，开始写作业。但注意力无法集中，锁片持续发烫。 睡前她检查项链，发现花瓣又长大些。荧光节奏稳定，像在呼吸。 关灯后，天花板出现模糊光斑。随着锁片晃动，光斑缓缓移动。 黄嫣想起叶哲朗读诗歌的声音，和锁片共振的瞬间。她握紧项链，感觉心跳渐渐平稳。 手机在黑暗中亮起。叶哲发来最后一条消息：“晚安。” 她没有回复，只是把锁片贴在胸前。荧光透过睡衣，带来微弱暖意。 窗外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