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几乎是嘶喊出声,声音沙哑破碎,带着灼热的喘息,“是我的……是我的药!那天……那天我给你的药……就是这个!”眼泪终于决堤,汹涌地冲出眼眶,滚过她滚烫的脸颊。“叶哲……那天……那天我……”她大口喘着气,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眼神里充满了被逼到悬崖边的痛苦和一种豁出去的绝望。 她突然伸出手,用尽身体里残存的所有力气,死死抓住了叶哲拿着药盒的那只手腕。她的手指冰冷,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叶哲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和手上的力道惊得忘了挣脱,只是错愕地看着她。 “叶哲……”黄嫣抓着他的手腕,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指甲深陷,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仰着脸,泪水混着汗水浸湿了鬓角,眼神死死锁住他,里面翻滚着十年的委屈、痛苦和一种近乎控诉的哀伤。“那年……我胃出血……你抱着罗薇离开时……我就在那……就在医务室的地上……”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叶哲耳边炸响。 “你抱着罗薇离开时……我就在那……就在医务室的地上……”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神经上。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瞬间闪过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碎片般的画面:医务室刺眼的白炽灯,消毒水浓烈的气味,自己烧得昏昏沉沉,只记得罗薇似乎扭了脚,在哭……然后他好像扶着她,不,是抱着她?然后呢?他抱着罗薇离开了?离开了医务室? 他记得自己浑身发冷,烧得迷迷糊糊,只记得要送罗薇回宿舍……那黄嫣呢?她当时在医务室吗?她给自己吃了药……然后呢?她……胃出血? 叶哲的脸色瞬间褪得比黄嫣还要苍白。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想抽回被黄嫣抓住的手腕,想摆脱那刺骨的冰冷和掐入皮肉的疼痛,仿佛这样就能甩开那猝不及防砸向他的残酷真相。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你……胃出血?那天晚上?在医务室?我……我抱着罗薇走了?” “是!就是你!”黄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哭腔,指甲更深地掐进他肉里,像是要把这十年的委屈和痛苦都灌注进去。“我……我帮你拿药……刚喂你吃完……突然……突然胃里就像被刀绞一样……痛得站不住……我……我蹲下去……想缓一缓……痛得……眼前发黑……想喊你……可你……你当时眼里只有罗薇!她只是扭了脚在哭……你抱着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外面那么大的雨……你抱着她冲进雨里……连……连门都没关严……” 她的喘息越来越急,几乎要背过气去,眼泪汹涌地流淌,声音破碎不堪。“我一个人……趴在冰冷的地上……痛得……快要死掉……吐了好多血……衣服上……地上……全是……”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痛苦地弓起,抓着叶哲的手却丝毫没松,反而更加用力,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后来……后来是陈叔……他打着手电筒来检查教室门窗……听见动静……才……才把我背去……医院……差点……差点就……” “陈叔……”叶哲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那个雨夜,他抱着罗薇离开后,黄嫣在冰冷的地上痛苦挣扎,胃出血,濒临死亡……而他,一无所知!甚至十年后,他还在怨恨她的不告而别,怨恨她的疏远! 巨大的愧疚和悔恨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低头看着被黄嫣死死抓住的手腕,那里已经留下了几个清晰的、深陷的月牙形血痕。他又看向另一只手里那个褪色的药盒,那个“”的批号,此刻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掌心。 黄嫣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剧烈的喘息渐渐变成虚弱的抽噎,抓着他手腕的力道也松了些,身体软软地瘫在沙发上,只剩下眼泪还在无声地滑落。高烧和巨大的情绪波动彻底击垮了她,她的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意识开始模糊。 叶哲看着沙发上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人,看着她苍白脸上未干的泪痕,再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的血痕和掌心的药盒。十年前那个雨夜的碎片,终于以一种极其残酷的方式拼凑完整。 他慢慢蹲下身,将那个沉重的药盒轻轻放在沙发旁的矮几上。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覆盖在黄嫣依旧紧紧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冰冷的手上。 他的指尖触碰到她手背滚烫的皮肤,也感受到了她手指的僵硬和冰冷。他没有试图掰开,只是轻轻地、坚定地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连同她掐在自己皮肉里的指甲一起,紧紧地握住。 黄嫣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在昏沉的意识边缘,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手指又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更深地嵌进他的皮肤。 叶哲没有抽回手,也没有皱眉。他沉默地承受着那细微的刺痛,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客厅里只剩下黄嫣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灯光在他低垂的头顶投下深深的阴影,将他紧握着黄嫣手的姿态,和他另一只放在膝盖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手,凝固成一个沉重的剪影。药盒静静地躺在矮几上,灰尘在灯光下缓慢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