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压向终南山脊,张道爷牵着马转过断墙时,忽觉空气里的阳炎气息骤淡。破道观的残垣依旧覆着野草,那株需两人合抱的古松却静得反常 —— 枝叶不再泛着金光,反倒像被黑雾蒙了层灰,树下阴影里隐约立着排黢黑的人影。
“戒备!” 张道爷按住袖中灵剑,指尖刚凝起阳炎,二十余道黑影已齐齐转身。他们身着哑光黑甲,甲缝里渗出暗红血渍,面戴青铜鬼面,鬼目处嵌着泛绿的尸油,手中长刀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刀刃上的尸毒凝结成黑色黏液,滴落处野草瞬间枯萎。
“阴罗死士。” 赵虎猛地扯掉身上的樵夫短褂,露出内衬的锁子甲,长枪 “铮” 地刺向地面,“道爷护着松针,末将挡住他们!” 话音未落,他已挺枪冲入敌阵,枪尖挑破最先扑来的死士咽喉,却见对方脖颈伤口处涌出黑血,竟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挥刀直劈赵虎面门。
张道爷刚要拔剑相助,忽闻阵后传来骨节摩擦声。为首的死士头领缓步踏出,身高八尺有余,鬼面雕刻成夜叉模样,手中长刀比寻常兵刃长半尺,刀身布满暗红色纹路,宛如凝固的血槽 —— 正是阴罗教秘制的噬魂刀。那刀刚举起,赵虎便觉胸口一闷,刚刺入死士体内的枪尖竟传来吸力,手臂的阳气顺着枪杆往外泄,化作缕缕白雾被吸入刀身。
“小心尸毒!” 张道爷的警示刚出口,赵虎左肩已被另一把长刀擦过。黑甲死士的刀上带着腐臭,伤口瞬间泛起黑气,顺着血脉往心口蔓延。赵虎咬牙横枪扫开三人,却觉手臂越来越沉,握枪的指节开始发黑,枪法渐渐失了准头,踉跄着退到古松旁,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上。
死士们见状齐齐围拢,长刀交错成铁网。就在刀锋即将及身的刹那,张道爷袖中突然爆起银芒 —— 史珍香灵剑挣脱束缚,剑身带着松针的微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嗡” 的一声斩出丈许长的阳炎。阳炎扫过之处,死士黑甲立刻冒出黑烟,甲缝里传来皮肉灼烧的滋滋声,鬼面后的惨叫闷在面具里,听起来格外凄厉。
“趁现在!” 张道爷踏着听涛石跃起,单手抓住古松横枝。树干上的松针在阳炎映照下泛着金光,他指尖掠过枝叶,专挑顶端带着晨露的松针采摘 —— 这是玄机子临行前特意叮嘱的,树顶松针受日照最久,阳炎之力比下方强上三倍。刚摘满半袋,忽闻地面传来惊天动地的爆响。
那死士头领竟自断长刀,双手结印拍向胸口。“轰” 的一声,他的黑甲炸裂开来,肉身化作漫天黑雾,黑雾中隐约有无数冤魂尖叫,如潮水般缠向古松上的张道爷。这是阴罗教的 “舍身噬魂术”,以自爆肉身为引,将魂魄炼成凶煞,一旦缠上生者便会吸干精血。
“史珍香!” 张道爷挥袖抛出瓷瓶,灵剑却已先一步挡在他身前。剑身原本泛着的银芒突然暴涨,之前浮现的血纹如蛛网般蔓延全身,发出细碎的龙吟。史珍香带着千钧之势撞入黑雾,血纹所过之处,黑雾竟如冰雪遇火般消融,那些冤魂的尖叫渐渐微弱。
待黑雾散尽,灵剑 “当啷” 一声落回张道爷掌心。他低头看去,史珍香的剑身黯淡了许多,原本流转的微光消失不见,血纹也淡得几乎要看不清,唯有剑格处还残留着一丝余温,像是耗尽气力后的喘息。
树下的死士已倒了大半,剩下的见头领陨落,转身欲逃,却被赵虎拼尽最后力气掷出的长枪钉在断墙上。张道爷跃下古松,快步扶起靠墙的赵虎,掏出玄机子给的避阴符,点燃后按在他发黑的伤口处。符纸燃尽的青烟渗入皮肤,黑气渐渐退去,赵虎却已昏死过去。
古松的枝叶在夜风中轻摇,落下几片带着焦痕的松针。张道爷握紧怀中的瓷瓶与黯淡的灵剑,望着暮色中更显浓重的阴气 —— 阴罗教连自爆肉身的死士都派来了,看来这玄阳之物,果然是他们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