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当那名影卫的身躯在混沌之火中化为虚无，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寂。
林玄策胸口剧烈起伏，方才的战斗耗尽了他大半心神，但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地面上那片唯一未被完全焚毁的遗物上——一根漆黑如墨、泛着金属冷光的羽毛。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便已存在，散发着一股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的、源自更深邃黑暗的古老气息。
这股气息，让他识海深处的混沌妖神本源都为之躁动不安。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羽毛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皮肤直冲天灵盖，仿佛触碰的不是羽毛，而是一块来自九幽之下的玄冰。
也就在这时，那个熟悉而机械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但这一次，声音不再是平铺直叙的冰冷，而是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与尖锐，像是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琴弦，随时可能崩断。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混沌意志残留！警告！该物品蕴含极高风险的未知信息！请选择是否进行深度解析！”
林玄策的动作猛地一滞。
高浓度混沌意志？
他自己就身负混沌妖神本源，对“混沌”二字再熟悉不过。
但系统从未用过“高浓度”和“极高风险”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他所接触过的任何事物。
这根羽毛的源头，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恐怖。
解析，还是放弃？
放弃，意味着将一个巨大的威胁和谜团置之不理。
他有预感，这根羽毛背后的秘密，与他一直追寻的真相息息相关。
而解析，系统已经明确警告了“极高风险”，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是神魂被信息洪流冲垮，或许是引来某个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的注视。
他看了一眼身旁手持青璃剑，神情凝重的苏青璃，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同样的决绝。
他们一路行来，从不畏惧挑战，更不会在真相面前退缩。
“解析。”林玄策在心中做出了决断，没有丝毫迟疑。
刹那间，他掌心的黑色羽毛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点燃，没有光，没有热，只在无声无息中迅速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撮比尘埃更细腻的灰烬，随风飘散。
紧接着，就在那羽毛消失的位置，一团灰色的雾气凭空汇聚，扭曲着，拉伸着，最终在半空中构成了一幅模糊却又无比震撼的影像。
那是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独眼。
它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生灵，瞳孔深处没有情感，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然而，就在那片虚无之中，却清晰地倒映着一幕幕令人神魂俱裂的画面——恒星如烛火般熄灭，大陆板块在哀嚎中四分五裂，无数繁华的世界线在它冰冷的注视下走向崩塌与终结。
仅仅是看上一眼，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便扼住了林玄策和苏青璃的喉咙。
仿佛他们所珍视的一切，他们的存在，都不过是这只巨眼眨眼间便可抹去的微尘。
“图腾已识别。”
系统投影出的光幕上，一行血红色的文字缓缓浮现，而这一次，系统那机械的电子音竟罕见地变得无比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凝重。
“该图腾为‘诸天灭世者’之核心标志。记录于第一纪元之前的禁忌档案中，权限：绝密。”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你的系统……”苏青璃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没有去看那恐怖的独眼影像，反而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了林玄策身前的系统光幕。
她握紧了手中的青璃剑，剑身上流光微闪，眼神中第一次对这个伴随林玄策一路走来的神秘助力，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戒备。
“它似乎对这个所谓的‘诸天灭世者’，了解得太多了。这已经超出了一个辅助工具应有的知识范畴。”
苏青璃的敏锐直觉一针见血。
林玄策心中猛地一沉，苏青璃的怀疑，也正是他此刻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一个辅助修炼的系统，为何会拥有连混沌妖神记忆中都模糊不清的、关于第一纪元之前的禁忌档案？
它到底是谁创造的？
其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是啊，我也开始怀疑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无形的开关。
系统投影出的光幕忽然闪烁了一下，那只独眼的影像和血色文字瞬间消失。
在两人警惕的注视下，系统罕见地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警告都更令人心悸，仿佛一个精密的机器正在进行着远超负荷的运算。
片刻之后，光幕重新亮起，主动调出了一段旁人无法看懂、却让林玄策心惊肉跳的数据流。
“警告：经由‘诸天灭世者’信标进行时空道标二次校对，检测到当前主时间线存在百分之十七点三的严重偏差。”
“建议：立刻停止当前所有支线任务，重新校准主线任务，以规避不可逆转的因果覆灭风险。”
林玄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失声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一直以来，都走错路了？”
百分之十七点三的偏差！
这听起来或许不大，但对于一条严谨的时间线而言，这足以导致沧海变为桑田，让英雄变成罪人，让救赎走向毁灭！
他过去所有的战斗，所有的牺牲，难道都只是在一个错误的轨道上徒劳挣扎？
就在他心神剧震，难以置信之时，两道身影如流光般从远处疾驰而来，稳稳地落在了不远处。
正是感应到此地能量剧变而赶来的白璃与妖后。
“好惊人的混沌残秽……还有一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妖后凤目微眯，神情肃穆，她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地上那撮即将彻底消散的灰烬上。
当她看清灰烬中那最后一缕若有若无的特殊烙印时，即便是以她的沉稳，脸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
白璃更是发出一声低呼，美丽的脸庞上写满了震惊。
“这是……”妖后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追忆与忌惮，“影卫的信物羽毛。传说中，那支只存在于神话里的影卫，他们曾效忠于这片天地的……第一任守关人。”
“第一任守关人？！”
这六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林玄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想起了系统的来历不明，想起了它对“诸天灭世者”的了解，想起了它口中那“第一纪元之前的禁忌档案”。
一条条线索在此刻疯狂地交织、碰撞，最终汇成了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猜测——
难道系统，这个引领他至今的最大依仗，本身就是第一任守关人时代的……遗物？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仿佛是触发了某个深藏的底层协议。
嗡——
林玄策面前的系统光幕剧烈地闪烁起来，无数数据流如同瀑布般飞速刷新，熟悉的界面在扭曲中层层剥落、瓦解，最后彻底化为一片黑暗。
紧接着，黑暗的中央，一个全新的、简洁到极致的符文亮起，随后，一行崭新的金色大字，以前所未有的威严，缓缓浮现在他眼前。
“主线任务已强制更新。”
“当前唯一主线：揭露系统起源真相，寻回失落的最高权限。”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一道完全陌生、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熟悉感的声音，越过了系统的传导，直接在他最深的意识之海中响了起来。
那声音苍老、温和，带着一种仿佛历经了万古岁月的沉静，话语中的内容却让林玄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
“欢迎回家，小友。”
回家？
林玄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苍白。
大脑一片空白，四肢百骸如坠冰窟。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
不会错的！
这正是他当初在解析混沌妖神残存记忆时，所窥见的那一幕——在无尽的混沌深处，那个身穿黑袍、看不清面容的神秘人，对濒死的混沌妖神所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是他！那个布局万古，连混沌妖神都视作棋子的幕后黑手！
他为什么会通过系统对自己说话？
“欢迎回家”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
无尽的恐惧与迷茫，如潮水般将林玄策彻底淹没。
他感觉自己仿佛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一个跨越纪元的巨大骗局之中。
他最大的金手指，此刻却成了指向他命运咽喉的最锋利的匕首。
“玄策！你怎么了？”苏青璃第一个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像是见到了比“诸天灭世者”更恐怖的存在。
妖后也皱起了眉头，她敏锐地感觉到，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林玄策身上的气机发生了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剧变。
她沉声道：“他似乎被某种来自神魂层面的言语攻击了。这股力量……很古老，与那枚羽毛同源。”
她顿了顿，深邃的目光望向了极北的方向，那片终年被风雪与怨魂笼罩的荒芜之地。
她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看来，有些被遗忘的契约，终究到了要被重新记起的时候了。影卫的出现，守关人遗物的异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妖后转过头，看着依旧处于巨大震惊中、神魂不稳的林玄策，一字一顿地说道：“小子，你现在很迷茫，很恐惧，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想要知道你的系统究竟是什么，想要知道那个声音来自谁，想要摆脱棋子的命运，就只有一个办法。”
“那个地方……你必须亲自去一趟。只有在那里，你才能找到关于第一任守关人，以及你身上所有谜团的……第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