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本子里 “佛音破煞,符水除邪” 的字迹还带着檀香余温,旁边画的小明与铜碗草图被晨雾洇得有些模糊。院子里的榕树苗已经栽进竹筐,阿发叔特意在筐沿缠了红绸:“等下种去节点时,记得浇三遍新寮井水。” 父亲正往背包里塞桃木枝,突然顿住动作:“陈阳这孩子去哪了?今早没见他来。”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阳背着罗盘狂奔进来,额角的汗珠砸在青石板上:“不好了!罗盘在‘癸’位疯狂打转,龙山深处的阴气比昨晚还重!” 他把罗盘拍在石桌上,指针像被无形的手按住,死死钉在黑色刻度区,边缘竟泛起细密的黑斑,“这是邪物聚气的征兆,黑衣人肯定没走远!”
我心头一沉,赶紧摸出牛皮本子翻到 “地脉异动” 那页,太爷爷用朱砂画的警示符号旁写着:“阴聚成煞,必藏妖穴”。李道长恰好从厢房出来,黄布包上的八卦镜沾着露水:“昨夜净化时就觉得邪灰有残留,看来他们是故意留了后手。” 他盯着罗盘的黑斑皱眉,“这是阴木熏染的痕迹,玄尘的人在养煞。”
陈阳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后露出块巴掌大的水晶片,边缘刻着模糊的云纹:“太爷爷笔记里夹着这个,说能练‘洞视咒’,能看穿山石土木。” 他指尖划过水晶片,眼神亮起来,“说不定能找到他们的藏身地!”
李道长眼睛一亮:“是‘透骨水晶’!当年你太爷爷就是用这个探查古墓邪祟的。” 他接过水晶片对着阳光照了照,晶体内隐约有流光转动,“这咒要配合《洞玄经》的口诀,陈阳你能背下来?”
“昨晚熬夜背的!” 陈阳挺直腰杆,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抄满了晦涩的古文,“‘天地玄宗,洞视八方,阴阳相照,急急如律令’—— 就是这个!” 他把水晶片按在眼皮上,深吸一口气开始念咒,声音虽有些发颤,却字字清晰。
水晶片突然泛起淡蓝微光,陈阳的眼睛闭得紧紧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院子里的凤凰树叶突然静止不动,连风都像是被吸进了水晶片里。过了约莫半柱香,他猛地睁开眼,水晶片 “当啷” 掉在桌上,脸色发白却难掩兴奋:“找到了!龙山北坡的聚阴洞,里面藏着十几个黑衣人,地上堆着好多黑灰和邪符!”
“聚阴洞?” 父亲突然插话,手里的桃木枝顿了顿,“那洞传说是唐末黄巢藏兵的地方,洞口被藤蔓遮着,里面能容下百来人。” 他往我背包里塞了包甘草橄榄,“带上这个,洞里阴气重,含着能提神。”
我赶紧回屋收拾装备:太爷爷传下的桃木匕首别在腰后,刀鞘上的龙纹被摩挲得发亮;李道长刚画好的破邪符揣了二十张,朱砂用龙江水调过,符角还沾着金粉;最后从供桌上抱起关公瓷像 —— 这是母亲去年在双峰寺请的,瓷像底座刻着 “迦蓝护法”,据说能驱邪避凶。“带上这个,关公老爷能镇住邪祟。” 母亲追出来,往我兜里塞了块乒乓粿。
陈阳已经用树枝在地上画好了路线图:“从节点往西北走三里,看到三棵连生的老榕树就是洞口。” 他把透骨水晶片塞进袖袋,又检查了一遍罗盘,“洞里阴气太浓,罗盘会失灵,全靠刚才记的路线。”
李道长把一张拓印的镇煞符塞进我手里:“这是莆禧咒碑上的原拓,贴在洞口能封死阴气外泄。记住,破邪符要打心口,邪术根基都在那。”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桃木匕首的刀柄在我掌心硌出温热的触感:“小心点,实在不行就撤,我们随后就到。”
晨光穿过榕树的缝隙,在山道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陈阳走在前面,时不时摸出水晶片看一眼:“邪气压得越来越重了,水晶片都发烫。” 路边的青草渐渐泛黄,叶片上沾着细碎的黑灰,和节点石碑上的一模一样。转过一道山弯,三棵老榕树赫然出现在眼前,粗壮的气根垂下来,像一道天然的门帘。
“就是这!” 陈阳拨开藤蔓,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腥气。洞口仅容一人通过,石壁上布满青苔,湿漉漉的往下滴水。我把关公瓷像抱在怀里,冰凉的瓷面竟泛起一丝暖意,仿佛有细微的红光在釉彩下流动。
“我再用透视咒看看里面。” 陈阳闭起眼,水晶片贴在眉心,嘴唇飞快地动着,“…… 阴阳相照,洞视无藏,疾!” 水晶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他猛地睁开眼,声音带着惊悸,“里面有十二个黑衣人,围着一堆阴木柴堆,墙上贴满了破脉符!”
我握紧桃木匕首,深吸一口气:“走,进去看看。” 洞口的通道狭窄,只能弯腰前行,石壁上的水珠滴在脖子里,凉得人打寒颤。走了约莫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 竟是个巨大的溶洞,钟乳石从头顶垂下来,像倒悬的利剑,地上积着厚厚的黑灰,中央堆着半人高的阴木柴堆,散发着腐朽的气味。
“谁在那?” 一声暴喝从暗处传来,十几个黑影猛地从钟乳石后窜出来,正是暗影组织的黑衣人,每人手里都举着长刀,刀身上沾着未干的血迹。为首的瘦高个正是昨晚被父亲打退的那个,腰间的骨制短杖缺了个角,“居然敢追进来,找死!”
黑衣人举着刀扑过来,刀锋划破空气的锐响让人头皮发麻。“别慌!” 陈阳突然大喊,水晶片在他手里闪着光,“他们心口都有黑印!是邪术的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每个黑衣人的胸口都隐隐透着黑气,像一块腐烂的疮疤。
“左数第三个!心口黑印!” 陈阳的声音带着急促。我立刻摸出一张破邪符,指尖捏住符角,运力甩了出去。符纸在空中划过一道金光,精准地撞在那个黑衣人的胸口,“嘭” 的一声炸开!黑衣人惨叫着倒飞出去,胸口的黑印像被烈火灼烧,瞬间化作黑烟消散,人重重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瘦高个又惊又怒,挥舞着骨杖嘶吼:“杀了他们!” 剩下的黑衣人疯了似的冲上来。陈阳飞快地转动水晶片:“右边两个!黑印在左胸!” 我接连甩出两张破邪符,金光接连炸开,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胸口的黑印同样化为乌有。
怀里的关公瓷像突然发烫,底座的 “迦蓝护法” 四个字亮起红光,照得周围的破脉符簌簌发抖。“这瓷像有灵性!” 陈阳惊喜地喊道,“能镇住他们的邪术!” 我把瓷像放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红光立刻扩散开来,黑衣人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前进的脚步慢了半拍。
“趁现在!” 陈阳的声音穿透嘈杂的打斗声,“左数第一个!他是头头,黑印最浓!” 我定睛一看,瘦高个的胸口果然有块拳头大的黑印,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散发着诡异的黑气。我摸出三张破邪符叠在一起,咬破指尖按在符上 —— 太爷爷说过,精血能增强符咒的威力。
“天地正气,破邪除煞!” 我大喝一声,将符纸狠狠甩了出去。三张符纸在空中合成一道金色光柱,直冲向瘦高个的胸口。他惊恐地举起骨杖抵挡,却被光柱瞬间穿透,“啊 ——” 的一声惨叫,身体像被点燃的纸片,在金光中剧烈抽搐,胸口的黑印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虫,刚落地就被关公瓷像的红光烧成了灰烬。
剩下的黑衣人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转身就往溶洞深处的暗河跑去。“别让他们跑了!” 我拔出桃木匕首追上去,刀柄上的龙纹突然亮起金光,一刀划破最末那个黑衣人的小腿。他惨叫着摔倒在地,被陈阳赶上来用罗盘砸中后脑,昏了过去。
暗河的水流湍急,剩下的黑衣人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陈阳喘着粗气按住我的肩膀:“算了,穷寇莫追,先清理这里的邪物。” 溶洞里弥漫着烧焦的气味,地上躺着四具黑衣人的尸体,胸口的黑印都已消失,只剩下空洞的衣服。
我捡起瘦高个的骨杖,杖头的黑玉已经裂开,里面渗出黑色的汁液,落在地上 “滋滋” 作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这些都是阴邪之物,得烧干净。” 陈阳从背包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地上的阴木柴堆。火焰 “腾” 地窜起来,发出 “噼啪” 的声响,空气中的腥气渐渐被烟火气取代。
“快贴镇煞符!” 我想起李道长的叮嘱,掏出那张拓印咒碑符,先贴在洞口的石壁上。符纸刚一贴上,就泛起淡淡的金光,洞口的阴风瞬间弱了下去。陈阳则拿着剩下的破邪符,挨个贴在溶洞的钟乳石上,“太爷爷笔记里说,镇煞符要贴在‘煞眼’上,就是这些滴水的钟乳石。”
每贴一张符,钟乳石上的水珠就变得清澈几分,原本发黑的石面渐渐恢复了灰白色。关公瓷像的红光慢慢收敛,重新变回温润的釉色,只是底座的 “迦蓝护法” 四个字,比之前更加清晰了。我把瓷像抱在怀里,指尖划过冰凉的瓷面,仿佛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跳动,像有生命一般。
柴堆渐渐燃尽,留下一堆灰白色的灰烬,再也没有之前的黑灰那样刺鼻。陈阳用树枝拨了拨灰烬:“阴木已经烧透了,不会再聚阴气了。” 他捡起一张掉落的破脉符,皱着眉头说,“这些符比之前的更邪门,边缘画的是‘噬魂阵’,看来他们想用活人养煞。”
我突然想起山下的村庄,赶紧问:“他们有没有抓村民?” 陈阳摇摇头:“刚才用透视咒没看到其他人,可能是还没来得及。” 他把透骨水晶片收好,“不过得赶紧告诉李道长,玄尘的人肯定还在打其他节点的主意。”
走出溶洞时,阳光已经升到半空,三棵老榕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欢呼。陈阳突然指着我的背包笑了:“你的乒乓粿还没吃呢,都压扁了。” 我摸出那块被压得变形的乒乓粿,豆沙馅已经渗了出来,甜香混着山间的草木气息,格外好吃。
回到节点时,父亲和李道长正带着工友们种榕树。看到我们回来,父亲赶紧迎上来:“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晃了晃桃木匕首:“没事,收拾了几个黑衣人,还烧了他们的阴木堆。” 陈阳把骨杖递给李道长,“您看这个,是他们首领的法器。”
李道长接过骨杖仔细端详,眉头越皱越紧:“这是用婴孩脊椎骨做的,太歹毒了。” 他叹了口气,把骨杖扔进旁边的火堆,“幸好你们发现得早,不然等他们布好‘噬魂阵’,整个龙山的阳气都会被吸光。”
小明也赶了过来,看到关公瓷像眼睛一亮:“这瓷像沾了邪气又染了正气,现在更灵验了!” 他从布包里掏出一串佛珠,挂在瓷像的脖子上,“给关老爷配串佛珠,佛道同心,更能镇煞。”
夕阳西下时,我们终于把所有榕树苗都种好了。每棵树下都埋了一张破邪符,树干上系着红绸,远远望去,像一片红色的海洋。父亲摸着新种的榕树,笑着说:“等这些树长大了,就能把聚阴洞的阴气彻底挡住。”
回家的路上,我在牛皮本子上写下:“水晶洞视,符破邪印,关公护佑,妖穴尽平”,旁边画了个拿着水晶片的陈阳,还有一尊发光的关公瓷像。怀里的瓷像依旧带着淡淡的暖意,口袋里的甘草橄榄散发着甜香,让人心里格外踏实。
夜里,我把那张拓印咒碑符夹进牛皮本子,和小明送的清心符放在一起。窗外的凤凰树影摇晃,月光透过树叶洒在纸上,照亮了 “急急如律令” 那几个字。我知道,暗影组织还没被彻底消灭,战斗还没结束,但只要有陈阳的透视咒、小明的佛道术、父亲的桃木匕首,还有这尊护佑我们的关公瓷像,我们就一定能守住这片土地,守住身边的人。
牛皮本子的最后一页,我画了一幅小小的地图,标注出木龙节点和聚阴洞的位置,旁边写着:“邪不压正,只要心诚,金光自现”。这是父亲说过的话,也是我此刻最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