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笔雷纹收锋的瞬间,符纸中央的红点突然亮了一下,像燃着的火星。我刚把这张新画的破邪符放在八仙桌上,就听见巷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夹杂着 “救救孩子” 的哀求,惊得院角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是东巷的阿梅嫂!” 陈阳正蹲在门槛上擦摩托车链条,猛地站起来,头盔 “哐当” 撞在车把上,“早上还见她抱着娃买绿豆糕,怎么了这是?”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碎花衫的女人已经跌跌撞撞冲进院子,头发凌乱,裤脚还沾着泥,正是阿梅嫂。
“关先生!救救我家阿远!” 她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今早有个穿黑斗篷的人撞了他一下,掉了些黑灰在他手上。没过半个时辰,孩子就浑身发痒,皮肤全红了,抓得血肉模糊啊!”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医生说查不出毛病,只给开了止痒药,根本没用!”
李道长刚从后屋取来晒干的艾草,闻言立刻皱起眉头:“黑灰?怕是玄尘的腐心粉。” 他快步走到桌边,拿起我刚画的破邪符,指尖拂过雷纹,“邪气得用阳气克,正好试试你这符的威力。” 父亲已经抄起药箱,往里面塞了艾草和雄黄:“快走吧,晚了邪气入了脏腑就麻烦了。”
我赶紧把破邪符折好揣进怀里,胸口的契佩贴着符纸,传来淡淡的暖意。陈阳早已发动摩托车:“坐我的车!比走路快!” 阿梅嫂抱着我的腰,摩托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风声里全是她压抑的啜泣。路过东巷口的凉茶铺时,老板探出头叹着气:“这是第三个了,前几天西巷的阿丽和北头的阿强,都是碰了黑衣人掉的灰出事的。”
这话让我心里一沉。玄尘上次用血祭符害阿明,这次又用腐心粉接连伤了三个孩子,显然不是偶然。摩托车停在一栋老旧的骑楼下,刚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腥气,混合着孩子的哭声和大人的叹息。阿远躺在床上,被子踢得老远,小小的身子蜷缩着,裸露的胳膊和腿上全是红疹,有的已经被抓烂,渗着血丝,连脸上都布满了细密的红点,看着触目惊心。
“阿远!阿远你醒醒!” 阿梅嫂扑到床边,想碰又不敢碰,只能对着孩子哭。孩子的父亲蹲在墙角,双手抓着头发,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刚才孩子都抽抽了,眼睛翻白,我们以为…… 以为要没了……”
李道长上前掀开被子,指尖在阿远的手腕上搭了片刻,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脸色凝重:“邪气已经顺着皮肤入了经络,再往下走就要蚀心了。” 他转向我,“快拿符来!用温水泡开,顺着红疹的纹路擦,每擦一下就念一遍破邪咒。记住,动作要轻,符水不能流进眼睛和伤口。”
孩子的父亲赶紧去烧热水,我从怀里掏出破邪符,小心翼翼地放在瓷碗里。热水倒进来的瞬间,符纸 “滋” 地响了一声,雷纹上的朱砂慢慢化开,原本清澈的水变成了淡红色,还冒着细微的热气。陈阳凑过来看得仔细:“这水比我修摩托车用的防冻液还神奇,能直接祛邪?” 李道长瞪了他一眼:“别说话,扰了符气。”
等水温降到温热,我蘸了些符水,轻轻擦在阿远胳膊的红疹上。孩子的身子抖了一下,哭声却小了些。“破邪破邪,邪气消散,符光护体,平安康健……” 我念起李道长教我的咒语,声音尽量放轻柔。符水擦过的地方,红疹似乎淡了一丝,但很快又恢复了鲜红。
“别急,邪气得一层一层逼出来。” 李道长站在一旁指导,“顺着气血运行的方向擦,从手脚往心口擦,把邪气引到体表。” 我点点头,换了块干净的棉布,重新蘸了符水。这次擦得更慢,指尖能感觉到孩子皮肤下的灼热,像是有无数小虫子在爬。
第二遍擦到后背时,阿远突然 “唔” 了一声,不再胡乱抓挠,只是眉头还皱着。符水渐渐凉了,我发现碗底的符纸虽然泡得发软,雷纹的轮廓却依然清晰,没有散开的迹象 —— 看来李道长选的陈年楮纸果然耐用,换成普通黄纸,怕是早就烂成纸浆了。
“换碗热水,把符纸再泡一次。” 李道长吩咐道,“第一次是开经络,第二次是驱邪气,第三次才能定根。” 孩子的父亲赶紧换了碗温水,我把泡软的符纸重新放进去,这次朱砂化开得更快,水色也更红了。擦到第三遍时,奇迹发生了:阿远胳膊上的红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原本鲜红的斑点变成了淡粉色,最后渐渐融入皮肤,只留下抓痕的印记。
“不痒了……” 阿远突然小声说,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缓缓睁开眼睛,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浑浊。阿梅嫂激动得捂住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阿远!你终于好了!谢天谢地!”
我刚把最后一处红疹擦完,阿远突然坐了起来,四处张望:“娘,我渴……” 孩子的父亲赶紧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看着孩子咕咚咕咚喝水的样子,屋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压抑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阿梅嫂从柜子里翻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叠得整齐的钞票,非要塞给我:“关先生,这钱你一定要收下,救了阿远就是救了我们全家啊!” 我赶紧推辞:“阿梅嫂,我们不是为了钱。这是玄尘的阴谋,你仔细想想,那个黑衣人长什么样?有没有留下其他东西?”
她愣了愣,仔细回忆起来:“个子很高,戴着连帽斗篷,看不见脸,说话声音沙沙的,像磨沙子。他掉了灰之后就往巷尾走了,好像进了那栋没人住的老宅子。” 李道长眼神一凛:“那是以前的染坊,荒废好几年了,正好藏人。”
离开阿梅嫂家时,夕阳已经西斜。陈阳推着摩托车,突然压低声音:“这是第三次了,西巷阿丽、北头阿强,再加上阿远,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玄尘是不是专门挑小孩下手?” 我摸出胸口的契佩,玉佩的温度似乎比平时低了些:“孩子阳气弱,容易被邪气侵扰。他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也在试探破邪符的威力。”
李道长走在前面,突然停下脚步:“不止是试探。腐心粉蚀的是心,孩子的心最纯,邪气入体后反应最明显。他是想借孩子的痛苦,扰乱我们的心神。”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却很坚定,“但他失算了,你这破邪符画得好,阳气足,正好能克他的阴邪。没白学。”
回到家时,小明已经在院子里等我们了,手里拿着串佛珠,还提着个食盒:“听说你们去救孩子了,我炖了些银耳莲子羹,给孩子补补身子。” 他看到我手里的空碗,又补充道,“腐心粉伤阳气,我在羹里加了些桂圆和红枣,能补气血。”
陈阳赶紧接过食盒:“还是小明想得周到,我这就给阿远送去。” 他刚要走,就被李道长叫住:“等等,带上这个。” 李道长从樟木箱里拿出个香囊,里面装着艾草和雄黄,“挂在孩子床头,能防邪气再侵。”
等陈阳走后,李道长把《道门护生录》摊在桌上,在 “破邪符” 三个字旁边画了个星号:“玄尘接连出手,说明他离我们不远了。下次画符,要在朱砂里再加些艾草灰,聚阳气的效果更好。” 他顿了顿,又说,“你再练几张破邪符,分给街坊邻居,让家里有孩子的都备着,以防万一。”
我点点头,刚要铺纸,就想起阿远身上的红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玄尘的腐心粉这么毒,要是他用在大人身上怎么办?” 李道长拿起狼毫笔,在纸上画了个雷纹:“大人阳气足,邪气入体慢,但也更隐蔽。下次再遇到,要先让病人喝碗艾草水,再用符纸擦身,双管齐下。”
夜里,我在灯下画破邪符,朱砂里掺了艾草灰,颜色更红了些。陈阳回来得很晚,说阿远已经能下地走路了,还吃了小半碗莲子羹。“阿梅嫂说,巷尾的老染坊最近总传出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磨东西。” 他压低声音,“要不要去看看?”
李道长正在给符纸盖章,闻言抬起头:“今晚不行,月黑风高,正是阴邪最盛的时候。明天正午,阳气最足,我们再去。” 他把盖好章的符纸递给我,“带上这个,再带上你的破邪符,有备无患。”
我把新画的破邪符叠好,和之前的放在一起,又把小明给的佛珠戴在手腕上。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符纸上,雷纹泛着淡淡的红光。我想起阿远喝温水时满足的样子,想起阿梅嫂感激的泪水,突然明白李道长说的 “正道” 是什么 —— 不是高深的法术,也不是厉害的符咒,而是在别人危难时伸出的手,是用自己的力量守护身边人的决心。
玄尘的邪术再毒,也敌不过人心的温暖。就像破邪符的阳气能克腐心粉的阴邪,只要我们心怀善意,手有正道,就不怕任何黑暗。我在本子上写下:“符水为引,咒语为声,心意为本,邪不压正”,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香囊。桌上的破邪符、陈阳的粗瓷碗、小明的佛珠,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不变的道理:烟火人间,正道永存。
第二天一早,我刚画好第一张符,就听见巷口传来喧哗声。陈阳跑进来,脸色有些发白:“不好了,西巷阿丽的疹子又复发了,比上次还严重!” 我赶紧抓起桌上的破邪符,心里一沉 —— 玄尘,终于要正面交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