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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休憩后,登仙古道的考验再度降临。踏上千级台阶之后的第一级,陈文便感觉到,那无形的压力与问心之力陡然提升了一个层次。

如果说之前的问心之力如同清风拂面,试图寻找缝隙,那么此刻,便如同化作了无形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心神壁垒,带着更强的渗透性与迷惑性。四周流动的星辉云海也开始变幻扭曲,隐隐有靡靡之音在耳边萦绕,勾动着内心深处潜藏的欲望与杂念。

林小火跟在陈文身后,刚踏上台阶,身子便是不由自主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无数纷乱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幼时家族被灭门的惨状、颠沛流离的苦难、对力量的渴望、对先生救助的感激与不愿成为拖累的自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沼泽般要将他的意识拖入沉沦。

“紧守灵台,念诵《清心咒》!所见皆虚,所感皆妄!”陈文沉稳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直接响彻在林小火的识海,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林小火一个激灵,连忙依言默诵陈文之前传授的简易《清心咒》,强行压制翻腾的心绪,眼神重新聚焦,死死盯着前方陈文的背影,一步步艰难跟上。

然而,古道问心,变幻莫测。又上行数百阶,周围的云雾骤然变得浓稠,光影扭曲间,林小火眼前的景象猛地一变!

不再是白玉阶梯和星辉云海,而是变成了一片燃烧的废墟!熟悉的院落,焦黑的梁柱,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火焰的味道。几个面目模糊、却散发着强大气息的黑影,正发出狰狞的笑声,而年幼的他,只能躲在残垣断壁后,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一切……

“不……爹!娘!”林小火呼吸骤然急促,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体内灵力不受控制地暴动起来,周身火焰隐隐有失控的迹象!他明知这是幻境,但那刻骨铭心的仇恨与无力感,依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神!

“小火!醒来!”陈文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规则的道韵,试图震醒他。

但这一次,林小火仿佛彻底陷入了自己的心魔之中,对陈文的呼唤充耳不闻,反而发出一声低吼,朝着幻境中的黑影扑去,手中凝聚的火焰胡乱挥洒!

陈文眉头紧锁。这问心幻境直指本心,外力强行干预效果有限,甚至可能伤及林小火的神魂。能否挣脱,终究要看他自己。

就在陈文考虑是否动用更强手段暂时禁锢林小火时,前方的古道忽然出现了三条岔路。

左侧一条,金光大道,仙气氤氲,隐约有仙音缭绕,仿佛直达传承核心。

中间一条,云雾笼罩,气息平和,看不出端倪。

右侧一条,狭窄幽深,通往一片看似荒芜的竹林小径,毫不起眼。

陈文目光扫过三条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选择了最右侧那条不起眼的小径。直觉告诉他,这条看似荒僻的路,或许更接近此地主人的本意。

他看了一眼仍在幻境中挣扎、状若疯魔的林小火,略一沉吟,并未带他同行,而是分出一缕细微的规则之力,如同丝线般缠绕在林小火手腕,既能护住其心脉不致灵力彻底暴走走火入魔,也算是一个标记。随后,他独自踏入了那条竹林小径。

小径蜿蜒,两侧是清脆欲滴的灵竹,竹叶沙沙作响,反而驱散了几分古道上的压抑气息。行不过百步,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简朴的石亭坐落于竹林深处。

石亭之中,仅有一张石桌,两张石凳。石桌之上,刻画着一副棋盘,棋盘上黑白双子交错,赫然是一副未下完的残局。棋局看似平和,但细看之下,黑棋如潜龙在渊,暗藏杀机,白棋如清风拂山,绵里藏针,双方纠缠不休,陷入僵持,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盘死局。

陈文刚走到亭前,一个苍老、平和,仿佛与这竹林、石亭融为一体的声音,便悠悠响起,回荡在亭中:

“后来者,破此局,方可过。”

没有现身,没有威压,只有这一句简单的要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将石亭方圆十丈化为了一片独特的领域,不破此局,无法前行。

陈文走到石凳前坐下,目光落在棋盘之上。他前世作为大学教授,对象棋、围棋皆有涉猎,虽非国手,但也算精通。眼前这副残局,精妙复杂程度远超他前世所见任何棋谱,其中更隐隐蕴含着一丝道韵,仿佛并非简单的棋艺较量,而是两种不同理念、不同大道的碰撞与平衡。

黑棋攻势凌厉,步步紧逼,代表了一种锐意进取、乃至不择手段的“争”。

白棋守势沉稳,看似被动,却总能于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代表了一种顺应自然、厚积薄发的“和”。

这局,争与和的平衡点在哪里?

陈文没有立刻落子,而是闭目凝神,并非思考棋路,而是将自己的心神,缓缓沉入这副残局所蕴含的意境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两位上古大能,于此亭中对弈,并非为了胜负,而是在推演大道,印证理念。

时间一点点过去。竹林寂静,唯有风声过隙。

陈文脑海中,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试图分析:“棋局……规则……演化……数据……不足……推演……失败……(′-w-`)”

连系统都难以推演么?陈文并不意外。这已非单纯的棋艺,更关乎道心与悟性。

他回想起自己穿越以来的经历,从蓝星的按部就班,到修仙界的随遇而安,开书院,教书育人,看似懒散,实则是在践行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教化之道。他不喜争强斗狠,但面对敌人也从不手软;他追求逍遥自在,但也愿为身边之人、为一城生灵担起责任。

争与和,并非绝对对立。有时,不争即是争,守和亦需力。

不知过了多久,陈文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他拈起一颗代表“和”之道的白子,并未去填补某个看似危急的缺口,也未去与黑棋的凌厉攻势硬碰硬,而是轻轻地点在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甚至有些脱离主战场的边角之位。

这一子落下,初看毫无作用,甚至像是放弃了中腹的大片实地。但若纵观全局,这一子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扩散,隐隐呼应了白棋在棋盘另一处潜藏许久的一记暗手,使得整个僵持的局面,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松动!

它不是最强的攻击,也不是最固的防守,它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却又在更高的层面上,引导向了一种新的、动态的平衡!它给了黑棋继续“争”的空间,也为白棋的“和”开辟了新的可能。

“啪。”

一声轻响,仿佛不是棋子落在棋盘,而是某种规则得到了认可。

石亭中那苍老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

“妙着。不争一时之利,不执一隅之得失,观大势,顺其变,导其流……善。”

“此路,为你而开。”

话音落下,石亭之后,那原本被竹林封锁的道路,云雾悄然散开,显露出一条通往更深处的石阶。而石桌上的残局,则在光芒流转中,缓缓隐去,仿佛从未存在。

陈文起身,对着空无一人的石亭微微颔首,随即迈步踏上新的石阶。

当他走出竹林,回到主古道附近时,发现林小火正瘫坐在台阶上,大汗淋漓,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带着浓浓的后怕与疲惫。他手腕上那缕规则细丝悄然收回。

“先生!”看到陈文,林小火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脸上满是愧疚,“我……我差点……”

“无妨。”陈文打断了他,伸手将他扶起,“心魔劫亦是修行。能自行挣脱,便是进步。感觉如何?”

林小火感受了一下体内,虽然灵力消耗巨大,神魂疲惫,但原本因仇恨而有些躁动的心境,此刻却仿佛被洗涤过一般,通透了不少,对《离火诀》的理解似乎也更进了一层。

“好像……没那么难受了。”他老实回答。

“嗯,记住这种感觉。”陈文点了点头,“走吧,前面的路,应该不远了。”

他抬头望去,只见那蜿蜒的白玉阶梯,已然能看到尽头。那是一座笼罩在万千霞光之中、散发着浩瀚威严气息的巨型宫殿轮廓。

曜玄宗传承核心,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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