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的手指僵在沸腾的净髓泉上方寸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泉水中凝聚的银白光点越来越亮,渐渐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不断流动变幻的轮廓——似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又似某种蜷缩沉睡的小兽,甚至偶尔会闪过类似人形的虚影。古老、威严、生机勃勃,却又带着那股令人不安的“饥饿感”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轻轻拂过陈文的伤口。
“滋……”
一声轻微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在寂静的岩窟中格外清晰。
陈文瞳孔骤缩!
只见那沸腾的乳白色泉水中,主动分离出了一缕细如发丝、却凝实无比的银白色液流!这液流如有生命,蜿蜒探出水面,无视了陈文僵在半空的手,直接朝着他右肩那狰狞的、黑气缭绕的伤口缠绕而去!
“宿主!未知接触!能量性质分析中……警告!无法完全解析!它要做什么?!(′⊙w⊙`)”
系统惊慌的声音在识海响起。陈文本能地想躲,但身体重伤之下反应迟缓,加之那银白液流速度极快,瞬息之间已触及伤口边缘!
预想中的剧痛或腐蚀并未发生。
相反——
“嗯?!”
一股清凉舒泰、如同浸泡在最纯净灵液中的感觉,从伤口处传来!那银白液流缠绕上伤口,所过之处,顽固盘踞、不断侵蚀血肉筋骨的湮灭黑气,如同遇到了真正的天敌克星,发出“滋滋”的密集声响,迅速消融、淡化、被“净化”!
不是简单的驱散或压制,而是真正的、从根源上的“净化”!黑气被银白液流接触后,仿佛冰雪遇阳,迅速瓦解,化为缕缕几不可见的灰烟消散。而伤口处原本被侵蚀得发黑坏死、麻木剧痛的血肉,在这银白液流的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重新焕发出生机!细小的肉芽在蠕动、连接,深可见骨的创口开始收拢、愈合!
“这……这是……” 陈文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净髓泉的净化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还要彻底!岩罡没有骗他,这果然是治疗湮灭之伤的希望!
然而,喜悦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随着净化过程的持续,陈文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常。那银白液流在净化湮灭黑气的同时,其本身似乎也在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液流的颜色似乎更加凝实、更加明亮了一丝?不,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变化。
他集中残存的精神力,仔细感应。
果然!
那银白液流,在将湮灭黑气“净化”消融的过程中,并非完全将其化为虚无。它似乎在吞噬、吸收黑气被净化后残留的、一丝极其微不可察、却又本质极高、充斥着最纯粹“终结”与“虚无”意境的——本源气息!
正是这一丝本源气息,让那银白液流,或者说其背后的“泉灵”,流露出了那种“饥饿感”!它渴望的,似乎正是这湮灭之力中最核心、最本质的某种东西!
而作为“交换”或者说“过程产物”,银白液流在净化吞噬的同时,也在向陈文的伤口处,反馈回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清新、却又带着一丝与原本净髓泉生机略有不同的、更为“厚重”与“包容”的生命能量。这股能量迅速融入陈文的身体,不仅加速着伤口的愈合,更渗入他的经脉、脏腑,修补着被湮灭之力侵蚀的暗伤,甚至……让他久未松动的炼气期修为瓶颈,都隐隐有了一丝触动!
“它在……以湮灭本源为‘食’,净化后的残渣反哺我生机?”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陈文脑中形成。这“净髓泉灵”究竟是什么存在?竟然能以这种恐怖的寂灭之力为养分?
“能量交互模式确认!目标‘泉灵’表现出对高品质‘混乱\/终结’属性本源的吸收同化特性!反馈能量为高度提纯的生命本源,对宿主有益!目前交互处于正向收益状态!但目标意识状态未知,建议保持警惕!( ? ?w?? )?” 系统的分析结果传来,带着一丝惊奇。
陈文心中稍定,至少目前看来是好事。他不再抗拒,放松身体,任由那缕银白液流在伤口处游走、净化。清凉舒泰的感觉越来越强,伤口的愈合速度也越来越快,片刻之间,那深可见骨、缠绕黑气的狰狞伤口,竟然已经愈合了大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新生的粉色疤痕,连内部的经脉损伤都在那股厚重生命能量的滋养下快速修复。
随着伤口的愈合,那银白液流似乎也“吃饱”了,满足地轻轻颤动了一下,从陈文肩上缩回,重新没入石池中那团银白光点内。光点的亮度似乎增强了一丝,散发出的威严生机中,那股“饥饿感”消退了不少,转而流露出一种慵懒、满足的意味,甚至……陈文恍惚觉得,那意念似乎“瞥”了他一眼,带着一丝好奇和……意犹未尽?
危机暂时解除,伤势大好,甚至因祸得福获得了精纯生命能量的补充,陈文长舒一口气,这才有心思想到外界的情况。岩罡如何了?岩下村怎样了?那暴走的暗金晶体……
他走到石池边,看向池中。那一碗左右的乳白色泉水,在分离出那缕银白液流后,似乎消耗了些许,水面下降了一点点。池底那银白光点静静悬浮,光华内敛,不再有异动。
要不要取一些泉水备用?陈文有些犹豫。这泉水显然有灵,而且脾气不明,刚才主动帮忙或许是看中了伤口的“食物”,自己若强行取用,会不会激怒它?
就在他权衡之际——
“轰——!!!”
整个岩窟,不,是整个山体,再次传来一阵比之前更加猛烈、更加持久的剧烈震动!顶部几块松动的钟乳石咔嚓断裂,砸落在地,摔得粉碎。石池中的泉水剧烈荡漾,那银白光点也随之明暗闪烁。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郁血气、悲壮执念、牺牲意志以及古老血脉力量的磅礴波动,如同决堤的洪流,穿透厚重的岩层,隐隐约约地从上方、从地宫核心的方向传来!
这波动中,陈文甚至能“听”到无数人临死前的祈祷、哭泣、诀别,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为了某种使命甘愿赴死的决绝!
“是岩下村的最终献祭……启动了!” 陈文心中一沉。村长他们果然走了这一步!用所有守山血脉者的生命和灵魂,做最后一搏!
这股庞大的献祭力量的目标,毫无疑问是地宫中央那暴走的暗金晶体以及濒临崩溃的岩罡。两股力量即将碰撞,会产生什么后果?这处相对独立的净髓泉岩窟,会不会被波及?
“检测到高强度混合能量场在地宫核心区域爆发!性质:血脉献祭、灵魂燃烧、寂灭对冲!能级持续攀升!预计将引发大规模能量潮汐和结构崩塌!此岩窟空间稳定性正在下降!(╯°Д°)╯︵ ┻━┻” 系统给出了严峻的预警。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必须立刻离开!
陈文看了一眼石池中的泉水和那银白光点,咬了咬牙,从怀中(其实衣物早已破烂,是从系统临时开辟的微空间)取出一个原本用来装丹药的、材质最好的玉瓶。他对着石池和光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不管对方能否理解,用意念传达道:“多谢泉灵相助疗伤之恩。陈某急需此泉之水救命,可否允我取用少许?他日若有缘,必当报答。”
说完,他紧张地等待了片刻。那银白光点静静悬浮,并无反应,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显露敌意。
陈文把心一横,小心翼翼地将玉瓶探入池中,避开了那银白光点所在的位置,舀取了大约三分之二瓶的乳白色泉水。泉水入手温润,灵气盎然。期间,那银白光点微微闪烁了一下,但依旧没有阻止。
取水成功!陈文心中大喜,连忙塞好瓶塞,贴身收好。这泉水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命。
就在这时——
“咔……咔嚓嚓……”
岩窟一侧的岩壁上,突然裂开了数道巨大的缝隙!外界那股混合着献祭血气与寂灭风暴的狂暴能量乱流,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开始疯狂地从缝隙中涌入!原本相对平静祥和的岩窟,瞬间变得狂风呼啸,能量肆虐,那氤氲的生机灵气被迅速污染、冲散!
石池中的泉水剧烈波动,那银白光点猛地亮起,散发出一圈柔和的银白光晕,将石池和自身笼罩在内,抵御着外界的能量侵蚀。但光晕在狂暴乱流的冲击下也摇摇欲坠。
“宿主!空间结构即将崩溃!必须立刻寻找出路!原路返回已不可能!建议沿着能量乱流涌入的反方向,寻找结构薄弱点或天然裂隙突围!(>_<)” 系统急道。
陈文也知情况危急,他最后看了一眼在银白光晕中沉浮的泉灵,转身便朝着与裂缝涌入气流相反的方向,岩窟最深处奔去。那里岩壁看起来相对完整,但或许有生机。
他一边跑,一边感受着体内新获得的那股厚重生命力。这股力量不仅修复了他的伤势,似乎还让他的身体素质有了一丝提升,五感也变得更加敏锐。他集中精神,将部分精神力附着在双眼,尝试感知岩壁后的情况——这是炼气期修士勉强能用的基础探查技巧,以前他修为低微用不好,此刻在生命能量补充下,竟顺畅了许多。
果然!在岩窟最深处的角落,岩壁之后,他的精神力“看”到了一条极其狭窄、蜿蜒向上、似乎并非人工开凿的天然石缝!石缝中有微弱的气流流动,通向未知的上方!
就是那里!
陈文冲到岩壁前,顾不上许多,挥动拳头(蕴含了刚刚恢复的一点灵力),朝着感知中石缝最薄弱的衔接处狠狠砸去!
“砰!哗啦——”
本就受能量冲击而结构松动的岩壁,被他砸开了一个仅能容他侧身挤过的窟窿!一股带着土腥味和微弱新鲜空气的气流从窟窿后吹出!
有路!
陈文毫不犹豫,侧身挤入那条黑暗、狭窄、崎岖无比的天然石缝,手脚并用,艰难地向上攀爬。身后,岩窟坍塌、能量风暴肆虐的轰鸣声越来越响,碎石不断从后方滚落,追着他的脚后跟。
他不知道这条石缝最终通向哪里,也不知道岩下村和地宫的最终结局如何。他只知道,必须活下去,离开这个绝地。
而在那地宫核心,岩下村守山血脉者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发动的最终献祭,所形成的血色洪流,已经如同奔腾的怒江,冲破了层层阻碍,狠狠撞击在了那暴走的暗金晶体与奄奄一息的岩罡身上!
一场惨烈而悲壮的最终碰撞,正在上演。其结果,将决定这片地域未来的命运。
而陈文,带着净髓泉水和体内新生的力量,在黑暗的缝隙中,向着未知的出口,艰难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