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浪书院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第三节:神龙政变

神龙元年的正月,洛阳城的积雪尚未消融,宫墙内的红梅却已开得如火如荼。长生殿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药味混合的气息。武则天斜倚在铺着貂裘的软榻上,脸色蜡黄,呼吸略显急促。张易之正跪在榻前,为她轻轻揉捏着小腿,张昌宗则坐在一旁,拿着一本《金刚经》低声诵读,声音柔媚得像春日里的柳絮。

“陛下,今日觉得好些了吗?” 张易之抬起头,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他指尖的温度透过锦缎传到武则天皮肤上,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武则天没有睁眼,只是含糊地 “嗯” 了一声。自上月病倒后,她的精力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日衰过一日。有时候,她甚至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张易之还是张昌宗,更记不清自己昨夜是否批阅过奏折。二张说,朝臣们都盼着她早日康复,说太子李显每日都在东宫焚香祈祷 —— 这些话,她听着,却不知该信几分。

暖阁外,传来更夫打三更的梆子声,沉闷而悠长,像敲在人心上。张昌宗放下经书,笑道:“陛下,三更了,该歇息了。臣已让人炖了燕窝,等您醒了就能喝。”

武则天点点头,闭上眼。意识渐渐模糊之际,她仿佛又回到了永徽年间,那时她还是昭仪,高宗李治正握着她的手,在大明宫的太液池边看荷花。李治说:“媚娘,有你在,朕什么都不怕。” 她想笑,却猛地被一阵刺耳的喊杀声惊醒。

“杀!杀进去!”“拿下张易之、张昌宗!”

喊杀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和侍卫的惨叫。张易之、张昌宗脸色煞白,像被抽走了骨头般瘫在地上。“陛…… 陛下,这是怎么了?” 张昌宗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锦袍下的身子止不住地哆嗦。

武则天挣扎着坐起身,胸口一阵发闷。她抓起榻边的玉如意,厉声喝道:“慌什么!传朕旨意,让羽林军把作乱的人拿下!”

话音未落,暖阁的门 “哐当” 一声被撞开,木屑飞溅。一个身披明光铠的老将手持长刀,带着数十名禁军冲了进来,正是禁军统领李多祚。他身后,跟着张柬之、崔玄暐等几位大臣,个个面色凝重,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张易之、张昌宗,你们这两个祸国奸贼,还不束手就擒!” 李多祚的声音像洪钟,震得暖阁的梁柱都在发颤。

张易之尖叫着躲到武则天身后:“陛下救我!我们没有作乱,是他们谋反!” 张昌宗则瘫在地上,裤脚湿了一片,竟吓得尿了裤子。

武则天看着满殿杀气腾腾的禁军,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二张,浑浊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清明。她举起玉如意,指着李多祚:“李多祚!你身为禁军统领,竟敢带兵闯宫,难道想谋反吗?”

李多祚单膝跪地,却没有放下长刀:“臣不敢谋反!但张易之、张昌宗蛊惑圣听,残害忠良,祸乱朝纲,已激起天怒人怨!臣今日是奉太子令,诛杀奸佞,清君侧!”

“太子令?” 武则天猛地看向张柬之,“柬之,是你撺掇太子这么做的?”

张柬之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等此举,实为社稷安危。二张近日伪造圣旨,意图在陛下百年后篡改遗诏,废黜太子,拥立武氏小儿。若不及时除之,恐国将不国!” 他侧身让出身后的人,“太子殿下在此,陛下可问他是否知情。”

武则天这才注意到,张柬之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 太子李显。他穿着一身常服,脸色比纸还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仿佛不是来逼宫,而是来受刑的。

“显儿,” 武则天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是你让他们来杀朕的近侍吗?”

李显吓得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膝盖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母…… 母亲,儿臣没有…… 是他们…… 是他们说二张要谋反,儿臣……” 他语无伦次,连头都不敢抬。

韦后昨日说的话忽然在他耳边响起:“李显,这是你的最后机会!二张不死,你我母子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可此刻,看着母亲眼中那熟悉的威严,他所有的勇气都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废物!” 武则天低声骂了一句,目光扫过张柬之等人,“二张已死,你们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带着你的人,滚出长生殿!”

桓彦范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臣等斗胆进言。太子殿下仁厚贤明,天下归心,早已是众望所归的储君。如今陛下春秋已高,理应颐养天年,禅位于太子,以安社稷,以顺民心!”

“禅位?” 武则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撑着榻沿站起身,虽然身形佝偻,眼中却迸射出骇人的光芒,“朕当年废中宗、黜睿宗,改国号为周,登临九五,靠的不是别人的施舍!你们以为杀了两个男宠,就能逼朕退位?”

她指着张柬之:“柬之,你是朕一手提拔的宰相,竟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又指向崔玄暐:“玄暐,你父亲曾是朕的部下,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

被点名的大臣纷纷低下头,却没有人后退。崔玄暐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光:“陛下,臣等并非忘恩负义!臣等感念陛下知遇之恩,才更要为陛下着想,为江山社稷着想!如今朝野上下,皆盼李唐复兴,若陛下执意不肯,恐生大乱,到时候,陛下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太宗、高宗皇帝?”

“放肆!” 武则天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玉如意 “啪” 地一声摔在地上,断成两截。“朕的江山,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平公主带着几名宫女匆匆赶来。她是武则天最疼爱的女儿,此刻却神色凝重,走到武则天面前,屈膝行礼:“母亲,儿臣刚刚收到消息,相王殿下已带人控制了京畿卫戍,城内的武氏子弟都已被看管起来,不会生乱。”

武则天看着女儿,忽然明白了 —— 这场政变,不仅仅是张柬之等人的谋划,更是李氏宗室的集体行动。她的儿子,她的女儿,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连你也要逼朕?” 武则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太平公主抬起头,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母亲,儿臣只是不想看到您晚节不保。二张乱政,已经让天下人对您怨声载道。若您能禅位于太子,既能保全自己的名声,也能让武氏一族得以保全,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武则天沉默了。她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曾经俯首帖耳的大臣,看着他们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儿子,看着他那副扶不起的样子;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看着她话语里的不容拒绝。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经亮了。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恰好落在二张的尸体旁,将血迹映照得格外刺眼。她忽然想起狄仁杰临终前说的话:“陛下,江山终究是李家的,民心终究是向着李唐的。”

原来,他早就看透了。

她缓缓走到李显面前,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李显吓得浑身一僵,却不敢躲闪。“显儿,”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带着一丝疲惫,“这些年,委屈你了。”

李显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母亲的手,粗糙而温暖,像小时候无数次抚摸他那样。他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涌了上来:“母亲……”

“罢了,” 武则天收回手,转身看向张柬之,“你们想让朕禅位,可以。但朕有三个条件。”

张柬之连忙道:“陛下请讲,臣等一定照办。”

“第一,” 武则天的目光扫过二张的尸体,“将他们的尸身收殓,按三品官的礼制安葬。” 张柬之等人虽有不解,却还是点头应下。

“第二,” 她看向太平公主,“武氏一族与李氏宗室,永不得互相残杀。若有违反者,天下共击之。” 太平公主连忙应道:“儿臣记下了。”

“第三,” 武则天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远处的邙山,“朕死后,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与高宗合葬乾陵。墓碑上,不刻一字。”

满殿的人都愣住了。这位一生都在追逐权力、渴望留下姓名的女皇帝,竟然要求死后不立碑,不刻字?

张柬之躬身道:“臣等遵旨。”

武则天点点头,走到榻边坐下,闭上了眼睛:“你们都退下吧。让太子…… 明日在紫宸殿登基。”

张柬之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带着禁军缓缓退出了长生殿。李显走到母亲榻前,想说些什么,却被武则天挥手制止了:“去吧,好好做你的皇帝。”

李显深深一拜,转身离开了暖阁。走到殿门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晨光中,母亲的身影孤独而佝偻,像一株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老树。

殿内终于安静下来。武则天睁开眼,看着地上的玉如意碎片,忽然笑了。她想起十四岁入宫时,母亲杨氏哭着送她到朱雀门,说:“媚娘,到了宫里,要好好活下去。” 她做到了,不仅活了下来,还坐上了那把龙椅,成为了前无古人的女皇帝。

她想起废王立武时,褚遂良撞柱死谏,说:“陛下若非要废后,臣愿碎首于此!” 她那时只觉得可笑,权力面前,所谓的忠烈不过是自不量力。可如今,她却忽然懂了褚遂良的执着。

她想起狄仁杰为她解梦,说 “两翼振翅,方能高飞”;想起李重润被赐死时,李显那双绝望的眼睛;想起张柬之年轻时,在朝堂上慷慨陈词的样子…… 原来,她的一生,早已被这些人、这些事编织成了一张网,无论她如何挣扎,终究还是要回到命运的轨迹上。

宫女端来燕窝,她摇了摇头。“扶朕到窗边看看。” 她对宫女说。

推开窗户,寒风夹杂着雪沫子灌了进来,吹得她瑟瑟发抖。远处的宫墙上,禁军正在换岗,旗帜从 “周” 换成了 “唐”,红色的绸缎在晨光中猎猎作响。洛阳城的街道上,传来百姓的欢呼声,隐约能听到 “李唐复兴” 的口号。

她忽然觉得很累,累得连站都站不稳。宫女连忙扶住她,要扶她回榻上,却被她推开了。“让朕再站一会儿。” 她轻声说。

晨光越来越亮,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知道,自己的时代结束了。但她不后悔,这一生,她爱过,恨过,赢过,输过,活得轰轰烈烈,活得问心无愧。

至于身后名?就让那些史书去评说吧。

神龙元年正月二十四日,武则天颁布退位诏书,传位于太子李显。李显在紫宸殿登基,改元神龙,恢复国号为唐。洛阳城万人空巷,百姓们自发地涌上街头,燃放鞭炮,庆祝李唐复兴。张柬之、崔玄暐等五人被封为郡王,世称 “五王”。

二月,武则天迁居上阳宫,被尊为则天大圣皇帝。李显每十日率百官前往请安,却总被她以 “静养” 为由挡在宫外。

十一月二十六日,上阳宫的红梅开得正艳时,武则天病逝,享年八十二岁。临终前,她留下最后一道遗诏:赦免王皇后、萧淑妃的族人,恢复褚遂良、韩瑗等功臣的名誉。

她的遗体被运往长安,与唐高宗李治合葬于乾陵。那座无字碑,在关中平原的风沙中矗立了千年,任凭风吹雨打,沉默地见证着一个女人的传奇,一个时代的落幕。

而神龙政变的余波,却并未随着武则天的去世而消散。李显登基后,韦后专权,安乐公主觊觎皇太女之位,武三思卷土重来,与韦后勾结,将 “五王” 一一贬杀。朝堂再次陷入混乱,直到李隆基发动唐隆政变,诛杀韦后、安乐公主,拥立李旦登基,才总算安定下来。

多年后,唐玄宗李隆基站在乾陵前,望着那座无字碑,问身边的姚崇:“你说,则天皇后当年为何要立一块无字碑?”

姚崇躬身道:“陛下,或许是因为,她的功过,早已不是文字能说清的。”

李隆基点点头,转身离去。夕阳下,无字碑的影子与唐高宗的述圣碑交叠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那段交织着权力与亲情、辉煌与落寞的往事。

历史的长河滚滚向前,神龙政变只是其中一朵浪花。但这朵浪花,却因它的惊心动魄,因它背后那无数人的挣扎与抉择,而永远留在了史书的篇章里,提醒着后人:权力可以让人登顶,也可以让人坠落,唯有民心与历史,才是永恒的裁判。

第四节:李唐复辟

一、紫宸殿的龙椅

神龙元年正月二十四日的洛阳,晨光似乎比往日更急切地穿透云层。紫宸殿的琉璃瓦在初阳下泛着金红交辉的光,殿外的广场上,禁军甲胄鲜明,手中长戟的寒芒映着天边的朝霞,像一片沉默而威严的森林。

李显站在丹陛之下,看着那级级向上的白玉台阶。每一级都像在叩问他的勇气 —— 从房州潮湿的陋室到神都辉煌的宫殿,从惶惶不可终日的废太子到即将复位的天子,这一路走了十五年。十五年里,他总在梦见洛阳的宫阙,却从未想过真的踏上归途时,脚下的石阶会如此硌脚,像踩着无数细碎的玻璃碴。

“殿下,请登殿。” 张柬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位头发花白的宰相今日穿着绯红官袍,腰杆挺得笔直,眼中的血丝还未褪去,却难掩激动的光。

李显回头,瞥见崔玄暐、桓彦范等人都站在身后,目光里有期待,有催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深吸一口气,提起龙袍的下摆,迈出第一步。龙袍是新制的,金线绣的龙纹硌得他皮肤发痒,仿佛不是穿在自己身上。

走到殿门时,他忽然停住脚。昨夜太平公主派人送来母亲的禅位诏书,绢帛上的字迹潦草而颤抖,全然没有往日的凌厉。他盯着 “禅位” 二字看了半夜,总觉得那墨迹里渗着血 —— 是张易之兄弟的血,是母亲心头的血,或许,还有他自己藏了十五年的怯懦。

“殿下?” 桓彦范上前半步,低声提醒。

李显咬了咬牙,抬脚跨进殿内。

紫宸殿的梁柱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更显高大,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殿中百官早已按品级站定,见他进来,齐齐跪倒:“臣等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呼声撞在殿顶,又反弹回来,震得他耳膜发疼。他被内侍扶上龙椅,冰凉的触感顺着脊背爬上来,让他想起房州那把缺了腿的木椅 —— 那时他总把椅子垫得厚厚的,怕硌着韦后的腰。

“众卿平身。” 他的声音有些发飘,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

百官起身时,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忽然在角落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 武三思。这位表哥穿着青色朝服,低着头,手指却在袖中攥得发白。李显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传朕旨意。” 他定了定神,尽量让语气沉稳,“李重润乃朕长子,昔年因言获罪,冤屈而死,追赠皇太子,谥号‘懿德’;永泰郡主李仙蕙,温婉贤淑,不幸早逝,追赠永泰公主。着有司按太子、公主礼制,重新安葬。”

殿中一片寂静,随即响起低低的附和声。李重润与永泰郡主是李显的一双儿女,三年前因私下议论二张专权,被武则天赐死。这道旨意,是李显昨夜在东宫反复斟酌后决定的 —— 他知道,这不仅是为儿女平反,更是在向天下宣告:李氏的血脉,终究是被亏欠了。

武三思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李显没有看他,继续说道:“改周为唐,复国号。郊庙、社稷、陵寝、百官、旗帜、服色,悉如永淳以前故事。”

“陛下圣明!” 张柬之带头躬身,百官再次跪倒,这一次的呼声里,多了几分发自肺腑的热络。

礼官高唱 “礼成” 时,李显望着殿外的天,忽然觉得眼睛发酸。十五年前被废时,他也是在这样的殿宇里,看着母亲接过传国玉玺,看着百官山呼 “圣母神皇万岁”。那时他以为自己的人生早已结束,却没想过,还能有今日。

只是,这龙椅坐得越稳,他越觉得背后有双眼睛 —— 母亲此刻在上阳宫,会在做什么?

二、上阳宫的晨霜

上阳宫的观风殿比长生殿冷得多。地龙烧得不足,窗棂上结着薄霜,将外面的红梅冻成了冰雕。武则天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裹着三层狐裘,却还是觉得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陛下,该喝药了。” 贴身宫女捧着药碗进来,瓷碗边缘还冒着热气,药味却苦得冲鼻。

武则天没有动,目光落在窗上的霜花上。那霜花像极了她年轻时画的墨竹,枝枝节节都透着硬气。可现在,她连抬手拂去霜花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 在紫宸殿拜新君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枯叶。

“是。” 宫女低声应道,“听外面的人说,新帝追赠了懿德太子和永泰公主,还恢复了大唐国号。”

武则天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牵动了脸上的皱纹。“追赠?他倒还记得。” 她顿了顿,忽然问,“李显哭了吗?”

宫女愣了愣:“奴才不知…… 许是哭了吧。”

武则天闭上眼,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笑声里裹着痰音,听着有些疹人。“他当然会哭。” 她喃喃道,“他这一辈子,就会哭。当年被我从东宫赶出去,哭;在房州听说我要召他回来,也哭;如今坐上龙椅,对着那些逼宫的老臣,怕是哭得更凶……”

话没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宫女连忙上前拍背,她却挥手推开,指着桌上的铜镜:“拿过来。”

铜镜里映出的人,头发全白了,脸上的斑比老年斑更深,嘴唇发紫,唯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几分锐利。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许久,忽然问:“张柬之他们,是不是在背后骂我?说我是篡国的妖后?”

“陛下息怒,他们不敢……”

“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武则天打断她,“当年裴炎逼我还政于睿宗,不也说我‘牝鸡司晨’吗?如今这些人,不过是换了个说法,说我‘秽乱宫闱’‘宠信奸佞’…… 哼,自古男人做皇帝,纳三千佳丽是天经地义,女人登帝位,留两个男宠便是滔天罪孽?”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低下去,带着一丝疲惫的自嘲:“可他们忘了,是谁在扬州叛乱时稳住了江南?是谁让吐蕃、突厥三十年不敢南侵?是谁把户数从三百八十万涨到六百一十五万?李显记不住,这些大臣…… 也记不住。”

窗外传来脚步声,是内侍省的人来报:“陛下,新帝率百官前来朝拜。”

武则天沉默片刻,对宫女说:“扶我起来,换身衣裳。”

她选了件石青色的常服,褪去了帝后的十二章纹。梳头时,她看着铜镜里稀疏的头发,忽然说:“不用绾髻了,就编个寻常老妇的辫子吧。”

宫女的手一抖,终究还是依言照做。

李显带着百官走进观风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武则天 —— 没有凤冠,没有龙袍,坐在铺着素色毡垫的椅子上,像个普通的老太太,只是眼神扫过众人时,依旧带着无形的压力。

“儿臣…… 参见母亲。” 李显跪倒在地,声音哽咽。他身后的百官也跟着跪倒,殿内一片膝盖砸地的闷响。

武则天没有叫他们起来,目光只落在李显身上:“起来吧,皇帝。如今你是天子,给我行这样的礼,折煞我了。”

李显不敢起,趴在地上哭:“儿臣不孝,让母亲受委屈了……”

“委屈?” 武则天笑了,“我从十四岁入宫,从才人做到皇后,从太后做到皇帝,这辈子受的委屈,比你吃的米还多。这点算什么?”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冷下来,“只是我没想到,逼宫的会是张柬之。我当年破格提拔他做宰相,原以为他是个忠臣,却原来,是个贪功的小人。”

张柬之脸色一白,连忙叩首:“陛下息怒!臣等此举,实为大唐社稷……”

“为社稷?” 武则天打断他,“我早已定下传位李显的心思,去年就把他从房州接了回来,让他重立为太子。你们急什么?急着抢拥立之功,急着在史书上写下你们的名字?”

她的目光扫过崔玄暐、桓彦范等人:“你们以为杀了张易之、张昌宗,就能抹去我武周的功绩?就能让天下人忘了,是谁让这江山比永徽年间更繁盛?”

殿内鸦雀无声,连李显的哭声都停了。百官低着头,谁也不敢接话。他们知道,这位退位的女帝说的是实话 —— 武周虽改了国号,却延续了贞观之治的余韵,甚至在疆域、户数、科举等方面,比高宗时期更有起色。

武则天看着李显,语气缓和了些:“显儿,你过来。”

李显连忙膝行上前,抬头望着母亲。

“我把你从房州接回来,就是要传位于你。” 她伸出枯瘦的手,抚过他的脸颊,像他小时候那样,“张柬之他们发动政变,是怕夜长梦多,怕我变卦。可他们不懂,我老了,折腾不动了…… 这江山,终究是要还给李家的。”

李显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母亲……”

“别哭了。” 武则天收回手,“做了皇帝,就要有皇帝的样子。韦后性子烈,你多看着她些,别让她学我…… 还有武家的人,别赶尽杀绝,毕竟是亲戚。”

这些话,她说得很慢,却字字清晰。李显一一应下,额头抵着地面,不敢抬头。

直到日头偏西,李显才带着百官告退。走出上阳宫时,他回头望了一眼,观风殿的窗户依旧开着,母亲的身影在窗后若隐若现,像一幅渐渐褪色的画。

“陛下,” 张柬之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则天大圣皇帝…… 似乎还有怨气。”

李显没回头,只是低声说:“她是我母亲。”

张柬之默然。他忽然觉得,今日的朝拜,与其说是新帝向旧主示威,不如说是一场迟来的和解 —— 只是这和解里,藏着太多说不清的愧疚与无奈。

三、残雪与新芽

二月的洛阳,残雪还没化尽,街道两旁的柳树却已冒出嫩芽。李显开始履行皇帝的职责,每日清晨在紫宸殿听政,傍晚批阅奏折。他做得格外认真,甚至有些笨拙 —— 毕竟十五年未曾接触政务,连各部司的职能都要重新记。

韦后总在夜里劝他:“陛下何必如此累着自己?有张柬之他们打理,您歇着便是。”

李显却摇头:“母亲说,做皇帝要有皇帝的样子。” 他看着案头堆积的奏折,其中不少是弹劾武氏子弟的。有人说武三思私藏兵器,有人说武承嗣在洛阳强占民田,还有人说武攸暨仗着太平公主的势,在吏部安插亲信。

“这些折子,该怎么批?” 他问韦后。

韦后瞥了一眼,冷笑:“还能怎么批?武家的人,当年在母亲手下作威作福,如今失了势,自然该清算。张柬之他们不就是等着您动手吗?”

李显却想起母亲在上阳宫的嘱托 ——“别赶尽杀绝”。他拿起弹劾武三思的奏折,那上面说武三思与二张有旧,曾多次为其引荐官员。可他记得,去年自己从房州回京时,武三思是第一个赶来迎接的,还偷偷塞给他一包银子,说 “殿下路上用”。

“先压一压吧。” 他把奏折放到一边,“刚复国号,不宜大开杀戒。”

韦后撇撇嘴,没再说话,转身去看安乐公主新做的礼服。安乐公主最近总往宫里跑,一会儿要这,一会儿要那,还说要李显立她为 “皇太女”,气得李显骂了她两句,她却哭着说:“祖母能做皇帝,我为什么不能做皇太女?”

李显对着女儿,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日,他按例去上阳宫朝拜,刚走到观风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

“陛下!您不能再喝这药了!这是毒药!” 是宫女的哭喊。

“放开我……” 武则天的声音虚弱却带着怒气,“一群小崽子,连我喝什么药都要管……”

李显推门进去,只见几个御医正围着软榻,想夺母亲手中的药碗。武则天死死抱着药碗,指甲都白了。

“都住手!” 李显喝止道。

御医们连忙跪倒:“陛下!则天大圣皇帝不肯服太医署开的新药,非要喝那些来路不明的丹药,臣等劝不住……”

武则天把药碗往怀里藏了藏,瞪着李显:“他们懂什么?这是嵩山老道给的丹,能延年益寿……”

“母亲!” 李显上前,轻轻夺过药碗,碗里的药汁黑糊糊的,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那些方士的话怎么能信?太医署的药虽苦,却是对症的。”

“对症?” 武则天冷笑,“他们是想让我早点死!好让你们李家安心坐稳这江山!”

“儿臣绝无此意!” 李显急得脸都红了,“儿臣只想让母亲好好养病。”

“养病?” 武则天看着他,忽然笑了,“我活了八十二岁,够本了。只是……” 她的目光扫过殿外,“我还没看到洛阳的牡丹开。”

李显的心像被揪了一下。他记得母亲最爱的就是牡丹,当年还特意让人从各地移栽名品,在神都苑建了 “牡丹园”。

“等牡丹开了,儿臣陪母亲去看。” 他轻声说。

武则天没应声,闭上眼,像是累了。李显放下药碗,示意御医退下,自己坐在榻边,看着母亲的睡颜。她的呼吸很轻,鬓角的白发沾着些许药渣,显得格外苍老。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他在含元殿的台阶上看雪,说:“显儿,这天下很大,以后都是你的。”

那时的母亲,还只是皇后,眼神里的温柔比雪还干净。

从那以后,他每隔十日便来上阳宫,有时陪母亲说说话,有时只是静静坐着。武则天的精神时好时坏,清醒时会问起朝政,骂几句张柬之 “老顽固”,夸几句太平公主 “像我”;糊涂时会喊 “先帝”(指唐高宗),会问 “弘儿怎么还不来看我”(李弘是武则天长子,早逝)。

李显总是耐心听着,清醒时就顺着她的话头应和,糊涂时就轻声纠正:“母亲,弘哥已经去了很多年了。”

三月,洛阳的牡丹真的开了。李显让人把几盆名贵的 “姚黄”“魏紫” 搬到上阳宫的庭院里,扶着武则天出来看。

武则天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些硕大的花朵,眼神亮了许多。“当年我种的‘醉杨妃’,比这还艳。” 她伸手想去摸花瓣,却在半空中停住,手抖得厉害。

李显握住她的手,帮她拂过花瓣。花瓣柔软,像婴儿的皮肤。

“显儿,” 武则天忽然说,“我死后,把我和你父亲合葬吧。”

李显愣住了。

“别留无字碑。” 她继续说,“就刻‘则天大圣皇后’。我是李家的媳妇,终究是。”

李显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在牡丹花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好。”

四、无字碑前

神龙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上阳宫的红梅刚刚绽开第一朵,武则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消息传到紫宸殿时,李显正在批阅奏折。他看着那道写着 “则天大圣皇帝崩” 的奏报,笔杆 “啪” 地掉在地上,墨汁溅脏了明黄色的奏章。

“陛下?” 内侍小心翼翼地问。

李显没说话,只是站起身,往殿外走。他一路走到上阳宫,观风殿里已经挂起了白幡,宫女们跪在地上哭,声音压抑而整齐。他走到榻前,母亲的身体已经凉了,脸上很平静,像是睡着了。

他站了很久,直到太平公主赶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兄,该办后事了。”

武则天的遗诏在朝堂上宣读时,百官再次震动 —— 她不仅要求去帝号,称 “则天大圣皇后”,还赦免了王皇后、萧淑妃的族人,恢复了褚遂良、韩瑗等当年反对她的大臣的名誉。

“陛下这是……” 崔玄暐喃喃道,“在向天下谢罪吗?”

张柬之却摇头:“她是在告诉世人,她不在乎这帝号。做过皇帝,当过皇后,于她而言,不过是人生的两面。”

葬礼办得很盛大,按照皇后的礼制,灵柩从洛阳运往长安,葬入乾陵。李显亲自扶灵,走在通往长安的路上,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送葬队伍的旌旗上,发出猎猎的声响。李显一身缟素,扶着灵柩的一角,每一步都走得沉重。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早已看透了身后的千百年。

乾陵位于梁山之上,唐高宗李治的陵墓早已在此矗立了二十余年。工匠们按照武则天的遗诏,将她的陵寝与李治的主墓凿通,形成 “一陵双帝” 的格局 —— 这在历代帝王陵墓中,是独一份的。

下葬那日,天空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梁山的雪地上,反射出刺目的光。李显站在陵前,看着工匠们将灵柩缓缓送入地宫,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个叱咤风云的女人,那个让他又怕又敬的母亲,终究还是化作了这黄土中的一抔灰。

按照遗诏,武则天的墓碑没有刻任何字。这块高达七米的石碑,由一整块巨石雕琢而成,碑首刻着八条螭龙,碑座是精美的狮马图,唯独碑身光洁如镜,什么也没有留下。

“为什么不刻字?” 安乐公主拉着李显的衣袖,不解地问,“祖母做了那么多大事,难道不该写下来吗?”

李显望着那块无字碑,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因为她的事,不是几个字能写清的。”

是啊,怎么写呢?写她十四岁入宫,从才人到皇后,斗败了王皇后、萧淑妃,一步步登上权力的顶峰?写她废中宗、黜睿宗,改国号为周,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写她重用酷吏,诛杀宗室,却又开创殿试、武举,让寒门士子有了出头之日?写她晚年宠信二张,引发政变,却又在最后关头,选择将江山还给李家?

她的一生,是一部充满矛盾的史诗。她打破了男权的桎梏,却又用铁腕手段维护自己的统治;她重视人才,却又容不下半点异心;她渴望权力,却又在临终前,亲手褪去了帝号。

无字碑前,百官肃立。张柬之看着石碑,忽然叹了口气:“或许,这才是她最聪明的地方。功过是非,让后人去说吧。”

崔玄暐点点头:“千秋功罪,自有青史评说。我们能做的,只是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大唐。”

李显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无字碑深深一拜。他知道,母亲留下这块无字碑,不是逃避,而是坦然。她这一生,活得轰轰烈烈,爱过,恨过,赢过,输过,从未后悔。

葬礼结束后,李显回到洛阳,开始着手整顿朝政。他按照母亲的遗愿,没有清算武氏子弟,只是将武三思等人调出京城,担任地方刺史。对于张柬之等 “五王”,他虽感激他们拥立之功,却也渐渐疏远 —— 他忘不了母亲在上阳宫说的那句 “他们贪功”。

韦后却不甘心。她看着李显优柔寡断的样子,心中的野心越来越膨胀。她时常在李显耳边吹风,说 “五王” 功高震主,恐有不臣之心,又说武三思等人是外戚,理应重用。

李显起初不为所动,但架不住韦后日日念叨,加上他本就对张柬之等人的逼宫心存芥蒂,渐渐开始猜忌。不久后,他听信韦后与武三思的谗言,将张柬之、崔玄暐等五人贬为地方司马,剥夺了他们的权力。

消息传到洛阳城,百姓们无不扼腕叹息。有人说,新帝忘恩负义;有人说,这是韦后想效仿武则天,干预朝政。

太平公主得知后,怒气冲冲地闯进宫中,对李显说:“皇兄!你怎么能这么做?张柬之他们是再造大唐的功臣,你把他们贬了,天下人会怎么看你?”

李显搓着手,一脸无奈:“皇妹,我也是没办法。他们权势太大,朝中很多大臣都怕他们……”

“怕他们?” 太平公主冷笑,“你是怕他们功高盖主,碍了韦后和武三思的路吧!你忘了母亲是怎么嘱咐你的?让你看住韦后,别让她学她!”

李显被说得满脸通红,却还是嘴硬:“皇后只是关心朝政,没有别的意思。”

太平公主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失望。她转身离去,临走前说:“皇兄,你好自为之。别等到大权旁落,才想起母亲的话。”

太平公主的话,李显没有放在心上。他依旧对韦后言听计从,甚至允许她与武三思在宫中议事。韦后与武三思勾结在一起,将朝政搅得乌烟瘴气,卖官鬻爵,贪污受贿,比当年的二张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久后,被贬的 “五王” 相继遇害 —— 张柬之被流放泷州,忧愤而死;崔玄暐被贬古州,病逝途中;敬晖、桓彦范、袁恕己则被武三思派人残忍杀害。

消息传来,李显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他或许忘了,正是这五个人,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发动神龙政变,将他从太子扶上了帝位。

神龙二年的春天,洛阳的牡丹再次盛开,姹紫嫣红,开得比往年更盛。李显带着韦后、安乐公主在神都苑赏花,席间,安乐公主再次提出要做 “皇太女”。

“父皇,” 安乐公主娇声道,“祖母能做皇帝,女儿为什么不能做皇太女?将来也好继承您的江山啊。”

韦后在一旁帮腔:“是啊,陛下,乐儿聪明伶俐,有勇有谋,做皇太女有何不可?”

李显看着女儿,又看看韦后,心中有些犹豫。他想起母亲的无字碑,想起张柬之等人的惨死,忽然觉得一阵头晕。

“此事…… 容后再议吧。” 他含糊地说道。

安乐公主见他不肯答应,气得把酒杯摔在地上:“父皇!你要是不答应,我就……”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韦后用眼色制止了。韦后看着李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李显没有看到这眼神。他只是觉得很累,很累。他望着远处盛开的牡丹,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不知道,自己这艘船,已经在权力的旋涡中,渐渐偏离了航向。而那座矗立在乾陵的无字碑,依旧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李氏与武氏的恩怨,看着朝堂的风云变幻,看着历史的车轮,缓缓向前。

或许,武则天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她留下无字碑,就是要告诉后人:权力是把双刃剑,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灭一个人。而她的功过,她的传奇,她的无奈,都已化作历史的尘埃,只在偶尔风起时,才会在无字碑前,留下一声淡淡的叹息。

李唐复辟的序幕,在武则天的葬礼上落下。而属于李显的时代,才刚刚开始。只是这时代,注定不会平静。权力的游戏,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结束,它只会换一种方式,在新的舞台上,继续上演。

方浪书院推荐阅读:无敌小兵三国行这个书生不能惹名门医女三国:我吕布一口真气可灭万军开局十选三,召唤十神将称霸异世极限保卫捡到一只始皇帝帝国雄心穷不拉几的李二大唐双穿:小兕子是我的!大康:皇帝老儿非要我当驸马晚唐余晖在下首席谋士,只是有点缺德大乾憨婿从我的团长开始抗日砍不平三国江东霸主扛着AK闯大明悠闲王爷,太子的一生之敌大秦:殿下,天凉加件衣服吧都穿越了,谁还娶公主啊?造反!宋晋府录天下兴亡红楼之万人之上大明:舞弄乾坤三国:东归志!帝王战场:我朱厚照,就喜欢横推锦衣状元朱浩三国我为尊刘大耳的春天至尊神医之帝君要下嫁重生南宋,泼皮称帝传红楼:从今以后,我就是贾琏枌榆草木长朱元璋:咱大孙有帝王之姿从勃兰登堡到神圣罗马帝国天命玄鸟,华夏始焉惜芳时帝王霸宠:爱妃哪里逃!仙人只想躺着震惊,我居然穿越成了大唐小地主我是科技之王新妖孽兵王盛宠娇妃我是一个原始人穿越医女嫁贤夫干宋明末之从千户到辽东王大唐:迎娶毁容公主,我乐麻了!重生1926:开局深谷野人穿越成童生,靠摸鱼抓虾养活全家我真不是亮剑楚云飞
方浪书院搜藏榜:抗日之铁血狂兵大唐:误会了我不是你爹!万历四十八年疯鼠篮坛传奇崛起人在大隋,开局曝光穿越者身份皇帝直播间刺明大明:我真的不是皇长孙南明日不落穿越之我在流放中逆袭瀚海唐儿归吕布有扇穿越门劫貂蝉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篡儒大明:我朱雄英来了盛宠医妃刷视频给老祖宗们看新时代大明:朱元璋是我干爹恶明三造大汉,蜀之汗马特种兵穿越大明,抢座银山夺天下毕业后,忽悠大家去当雇佣兵凡尘如梦三国:我可以编辑剧本三国群雄乱舞大明:我的母亲把朱标揍惨了逼我去和亲,国库空了你哭啥?大宋河山三国:开局黄巾渠帅,阵斩关羽从靖康开始开局退婚后女帝要我做夫君藏武魂穿林冲,我化身杀神杀穿水浒汉鼎王妃想和离,王爷却是穿越人光荣使命1937我死后,给老朱直播大明烽烟再起德意志涅盘穿越之权御天下三国之汉室再兴弃妃种田:病娇王爷倾城宠替嫁之农门福妻特种兵之开局震惊唐心怡三国大曹贼,开局拯救杜夫人三国之开局偷袭孙策我真没想当阁老双穿门:被迫给女帝打工的那些年质子为王
方浪书院最新小说:开局长平,系统选择休眠九世崇祯,权谋拯救大明重生1898,我成了新列强大明北洋军四合院:我是来享福滴我靠系统走巅峰败军孤魂起,我成为游牧噩梦桃花治世书悲催二世祖大明:短命皇帝扭转乾坤汉末:我每月召唤一个梁山好汉郑和:碧海传奇我用水浒卡牌闯乱世刘基兴汉穿越洪武当牛马水浒大宋:开局掳了李清照我,顶尖工程师,重塑大宋基建三代忠烈遭欺辱?血书九叩镇国门拒婚娘娘,我靠系统成神了穿越崇祯再兴大明让你当伙夫,你喂出活阎王穿越江都:收箫后,强纳李秀宁陛下别演了,天下都被你统一了初唐武神:开局加点横推乱世轮回之大明劫燕云十八骑再战江湖高武大明:我的功法自动满级初唐父子局全员恶人打造日不落帝国,从南下化龙开始流放县令:十八个老婆全是狠角色天衍国师工业革命:从流放之地开始开局怒怼贵妃,结果被她养成皇帝大唐:我李承乾靠mc建仙朝被质子王爷锁腰宠大唐奶爸:开局渭水抱娃退万骑大唐:我靠现代工业走官途我在唐末签到五百年穿越到明朝之我教嘉靖修仙别把我逼成狗穿越水浒成王伦三国之我是赵云,开局无敌穿越成秦始皇爷爷朱元璋:让你监国,没让你篡位永历盛世红楼:开局赐婚林黛玉水浒:结义就变强,阁下如何应对水浒刽子手,开局炼制鬼刀灵将穿越封神伯邑考乱世救苍生状元穿成宝玉:我护黛玉不悲秋